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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留郭攸之、董允、费?等为侍中,总摄宫中之事。又留向宠为大将,总督御林军马;蒋琬 为参军;张裔为长史,掌丞相府事;杜琼为谏议大夫;杜微、杨洪为尚书;孟光、来敏为祭 酒;尹默、李?为博士;?正、费诗为秘书;谯周为太史。内外文武官僚一百余员,同理蜀 中之事。 孔明受诏归府,唤诸将听令:前督部——镇北将军、领丞相司马、凉州刺史、都亭侯魏 延;前军都督——领扶风太守张翼;牙门将——裨将军王平;后军领兵使——安汉将军、领 建宁太守李恢,副将——定远将军、领汉中太守吕义;兼管运粮左军领兵使——平北将军、 陈仓侯马岱,副将——飞卫将军廖化;右军领兵使——奋威将军、博阳亭侯马忠,抚戎将 军、关内侯张嶷;行中军师——车骑大将军、都乡侯刘琰;中监军——扬武将军邓芝;中参 军——安远将军马谡;前将军——都亭侯袁?;左将军——高阳侯吴懿;右将军—— 玄都侯高翔;后将军——安乐侯吴班;领长史——绥军将军杨仪;前将军——征南将军 刘巴;前护军——偏将军、汉城亭侯许允;左护军——笃信中郎将丁咸;右护军——偏将军 刘敏;后护军——典军中郎将官?;行参军——昭武中郎将胡济;行参军——谏议将军阎 晏;行参军——偏将军爨习;行参军——裨将军杜义,武略中郎将杜祺,绥戎都尉盛勃; 从事——武略中郎将樊岐;典军书记——樊建;丞相令史—— 董厥;帐前左护卫使——龙骧将军关兴;右护卫使——虎翼将军张苞。——以上一应官 员,都随着平北大都督、丞相、武乡侯、领益州牧、知内外事诸葛亮。分拨已定,又檄李严 等守川口以拒东吴。选定建兴五年春三月丙寅日,出师伐魏。 忽帐下一老将,厉声而进曰:“我虽年迈,尚有廉颇之勇,马援之雄。此二古人皆不服 老,何故不用我耶?”众视之,乃赵云也。孔明曰:“吾自平南回都,马孟起病故,吾甚惜 之,以为折一臂也。今将军年纪已高,倘稍有参差,动摇一世英名,减却蜀中锐气。”云厉 声曰:“吾自随先帝以来,临阵不退,遇敌则先。大丈夫得死于疆场者,幸也,吾何恨焉? 愿为前部先锋!”孔明再三苦劝不住。云曰:“如不教我为先锋,就撞死于阶下!”孔明 曰:“将军既要为先锋,须得一人同去。”言未尽,一人应曰:“某虽不才,愿助老将军先 引一军前去破敌。”孔明视之,乃邓芝也。孔明大喜,即拨精兵五千。副将十员,随赵云、 邓芝去讫。 孔明出师,后主引百官送于北门外十里。孔明辞了后主,旌旗蔽野,戈戟如林,率军望 汉中迤逦进发。却说边庭探知此事,报入洛阳。是日曹睿设朝,近臣奏曰:“边官报称:诸 葛亮率领大兵三十余万,出屯汉中,令赵云、邓芝为前部先锋,引兵入境。”睿大惊,问群 臣曰:“谁可为将,以退蜀兵?”忽一人应声而出曰:“臣父死于汉中,切齿之恨,未尝得 报。今蜀兵犯境,臣愿引本部猛将,更乞陛下赐关西之兵,前往破蜀,上为国家效力,下报 父仇,臣万死不恨!”众视之,乃夏侯渊之子夏侯??病??肿有荩?湫?*急,又**吝,自 幼嗣与夏侯???印:笙暮钤ㄎ?浦宜?叮?懿倭???耘?搴庸?髡???饴恚?虼顺? 钦敬。虽掌兵权,未尝临阵。当时自请出征,曹睿即命为大都督,调关西诸路军马前去迎 敌。司徒王朗谏曰:“不可。夏侯驸马素不曾经战,今付以大任,非其所宜。更兼诸葛亮足 智多谋,深通韧略,不可轻敌。”夏侯??吃唬?ldquo;司徒莫非结连诸葛亮,欲为内应耶?吾自 幼从父学习韬略,深通兵法。汝何欺我年幼?吾若不生擒诸葛亮,誓不回见天子!”王朗等 皆不敢言。夏侯??橇宋褐鳎?且沟匠ぐ玻?鞴匚髦盥肪?矶??嗤颍?吹锌酌鳌U?牵河 秉白旄摩将士,却教黄吻掌兵权。未知胜负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却说后主在成都,闻邓艾取了绵竹,诸葛瞻父子已亡,大惊,急召文武商议。近臣奏
曰:“城外百姓,扶老携幼,哭声大震,各逃生命。”后主惊惶无措。忽哨马报到,说魏兵 将近城下。多官议曰:“兵微将寡,难以迎敌;不如早弃成都,奔南中七郡。其地险峻,可 以自守,就借蛮兵,再来克复未迟。”光禄大夫谯周曰:“不可。南蛮久反之人,平昔无 惠;今若投之,必遭大祸。”多官又奏曰:“蜀、吴既同盟,今事急矣,可以投之。”周又 谏曰:“自古以来,无寄他国为天子者。臣料魏能吞吴,吴不能吞魏。若称臣于吴,是一辱 也;若吴被魏所吞,陛下再称臣于魏,是两番之辱矣。不如不投吴而降魏。魏必裂土以封陛 下,则上能自守宗庙,下可以保安黎民。愿陛下思之。”后主未决,退入宫中。次日,众议 纷然。谯周见事急,复上疏诤之。后主从谯周之言,正欲出降;忽屏风后转出一人,厉声而 骂周曰:“偷生腐儒,岂可妄议社稷大事!自古安有降天子哉!”后主视之,乃第五子北地 王刘谌也。后主生七子:长子刘?,次子刘瑶,三子刘琮,四子刘瓒,五子即北地王刘谌, 六子刘恂,七子刘璩。七子中惟谌自幼聪明,英敏过人,余皆儒善。后主谓谌曰:“今大臣 皆议当降,汝独仗血气之勇,欲令满城流血耶?”谌曰:“昔先帝在日,谯周未尝于预国 政;今妄议大事,辄起乱言,甚非理也。臣切料成都之兵,尚有数万;姜维全师,皆在剑 阁,若知魏兵犯阙,必来救应:内外攻击,可获大功。岂可听腐儒之言,轻废先帝之基业 乎?”后主叱之曰:“汝小儿岂识天时!”谌叩头哭曰:“若势穷力极,祸败将及,便当父 子君臣背城一战,同死社稷,以见先帝可也。奈何降乎!”后主不听。谌放声大哭曰:“先 帝非容易创立基业,今一旦弃之,吾宁死不辱也!”后主令近臣推出宫门,遂令谯周作降 书,遣私署侍中张绍、驸马都尉邓良同谯周赍玉玺来雒城请降。时邓艾每日令数百铁骑来成 都哨探。当日见立了降旗,艾大喜。不一时,张绍等至,艾令人迎入。三人拜伏于阶下,呈 上降款玉玺。艾拆降书视之,大喜,受下玉玺,重待张绍、谯周、邓良等。艾作回书,付三 人赍回成都,以安人心。三人拜辞邓艾,径还成都,入见后主,呈上回书,细言邓艾相待之 善。后主拆封视之,大喜,即遣太仆蒋显赍敕令姜维早降;遣尚书郎李虎,送文簿与艾:共 户二十八万,男女九十四万,带甲将士十万二千,官吏四万,仓粮四十余万,金银各二千 斤,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。余物在库,不及具数。择十二月初一日,君臣出降。北地王刘谌 闻知,怒气冲天,乃带剑入宫。其妻崔夫人问曰:“大王今日颜色异常,何也?”谌曰: “魏兵将近,父皇已纳降款,明日君巨出降,社稷从此殄灭。吾欲先死以见先帝于地下,不 屈膝于他人也!”崔夫人曰:“贤哉!贤哉!得其死矣!妾请先死,王死未迟。”谌曰: “汝何死耶?”崔夫人曰:“王死父,妾死夫:其义同也。夫亡妻死,何必问焉!”言讫, 触柱而死。谌乃自杀其三子,并割妻头,提至昭烈庙中,伏地哭曰:“臣羞见基业弃于他 人,故先杀妻子,以绝挂念,后将一命报祖!祖如有灵,知孙之心!”大哭一场,眼中流 血,自刎而死。蜀人闻知,无不哀痛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君臣甘屈膝,一子独悲伤。去矣西 川事,雄哉北地王!捐身酬烈祖,搔首泣穹苍。凛凛人如在,谁云汉已亡?”后主听知北地 王自刎,乃令人葬之。次日,魏兵大至。后主率太子诸王,及群臣六十余人,面缚舆榇,出 北门十里而降。邓艾扶起后主,亲解其缚,焚其舆榇,并车入城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魏兵数 万入川来,后主偷生失自裁。黄皓终存欺国意,姜维空负济时才。全忠义士心何烈,守节王 孙志可哀。昭烈经营良不易,一朝功业顿成灰。” 于是成都之人,皆具香花迎接。艾拜后主为骠骑将军,其余文武,各随高下拜官;请后 主还宫,出榜安民,交割仓库。又令太常张峻、益州别驾张绍,招安各郡军民。又令人说姜 维归降。一面遣人赴洛阳报捷。艾闻黄皓奸险,欲斩之。皓用金宝赂其左右,因此得免。自 是汉亡。后人因汉之亡,有追思武侯诗曰:“鱼鸟犹疑畏简书,风云长为护储胥。徒令上将 挥神笔,终见降王走传车。管乐有才真不忝,关张无命欲何如!他年锦里经祠庙,梁父吟成 恨有余!” 且说太仆蒋显到剑阁,入见姜维,传后主敕命,言归降之事。维大惊失语。帐下众将听 知,一齐怨恨,咬牙怒目,须发倒竖,拔刀砍石大呼曰:“吾等死战,何故先降耶!”号哭 之声,闻数十里。维见人心思汉,乃以善言抚之曰:“众将勿忧。吾有一计,可复汉室。” 众皆求问。姜维与诸将附耳低言,说了计策。即于剑阁关遍竖降旗,先令人报入钟会寨中, 说姜维引张翼、廖化、董厥等来降。会大喜,令人迎接维入帐。会曰:“伯约来何迟也?” 维正色流涕曰:“国家全军在吾,今日至此,犹为速也。”会甚奇之,下座相拜。待为上 宾。维说会曰:“闻将军自淮南以来。算无遗策;司马氏之盛,皆将军之力,维故甘心俯 首。如邓士载,当与决一死战,安肯降之乎?”会遂折箭为誓,与维结为兄弟,情爱甚密, 仍令照旧领兵。维暗喜,遂令蒋显回成都去了。 却说邓艾封师纂为益州刺史,牵弘、王颀等各领州郡;又于绵竹筑台以彰战功,大会蜀 中诸官饮宴。艾酒至半酣,乃指众官曰:“汝等幸遇我,故有今日耳。若遇他将,必皆殄灭 矣。”多官起身拜谢。忽蒋显至,说姜维自降钟镇西了。艾因此痛恨钟会。遂修书令人赍赴 洛阳,致晋公司马昭。昭得书视之。书曰:“臣艾切谓兵有先声而后实者,今因平蜀之势以 乘吴,此席卷之时也。然大举之后,将士疲劳,不可便用;宜留陇右兵二万、蜀兵二万,煮 盐兴冶,并造舟船,预备顺流之计;然后发使,告以利害,吴可不征而定也。今宜厚待刘 禅,以致孙休;若便送禅来京,吴人必疑,则于向化之心不劝。且权留之于蜀,须来年冬月 抵京。今即可封禅为扶风王,锡以资财,供其左右,爵其子为公侯,以显归命之宠:则吴人 畏威怀德,望风而从矣。”司马昭览毕,深疑邓艾有自专之心,乃先发手书与卫?,随后降 封艾诏曰:“征西将军邓艾耀威奋武,深入敌境,使僭号之主,系颈归降;兵不逾时,战不 终日,云彻席卷,荡定巴、蜀;虽白起破强楚,韩信克劲赵,不足比勋也。其以艾为太尉, 增邑二万户,封二子为亭侯,各食邑千户。”邓艾受诏毕,监军卫?取出司马昭手书与艾。 书中说邓艾所言之事,须候奏报,不可辄行。艾曰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吾既奉诏专 征,如何阻当?”遂又作书,今来使赍赴洛阳。时朝中皆言邓艾必有反意,司马昭愈加疑 忌。忽使命回,呈上邓艾之书。昭拆封视之。书曰:“艾衔命西征,元恶既服,当权宜行 事,以安初附。若待国命,则往复道途,延引日月。《春秋》之义:大夫出疆,有可以安社 稷、利国家,专之可也。今吴未宾,势与蜀连,不可拘常以失事机。兵法:进不求名,退不 避罪。艾虽无古人之节,终不自嫌以损于国也。先此申状,见可施行。” 司马昭看毕大惊,忙与贾充计议曰:“邓艾恃功而骄,任意行事,反形露矣。如之奈 何?”贾充曰:“主公何不封钟会以制之?”昭从其议,遣使赍诏封会为司徒,就令卫?监 督两路军马,以手书付?,使与会伺察邓艾,以防其变。会接读诏书。诏曰:“镇西将军钟 会所向**,前无强梁,节制众城,网罗进逸;蜀之豪帅,面缚归命;谋无遗策,举无废 功。其以会为司徒,进封县侯,增邑万户,封子二人亭侯,邑各千户。”钟会既受封,即请 姜维计议曰:“邓艾功在吾之上,又封太尉之职;今司马公疑艾有反志,故令卫?为监军, 诏吾制之。伯约有何高见?”维曰:“愚闻邓艾出身微贱,幼为农家养犊,今侥幸自阴平斜 径,攀木悬崖,成此大功;非出良谋,实赖国家洪福耳。若非将军与维相拒于剑阁,艾安能 成此功耶?今欲封蜀主为扶风王,乃大结蜀人之心,其反情不言可见矣。晋公疑之是也。” 会深喜其言。维又曰:“请退左右,维有一事密告。”会令左右尽退。维袖中取一图与会, 曰:“昔日武侯出草庐时,以此图献先帝,且曰:益州之地,沃野千里,民殷国富,可为霸 业。先帝因此遂创成都。今邓艾至此,安得不狂?”会大喜,指问山川形势。维一一言之。 会又问曰:“当以何策除艾?”维曰:“乘晋公疑忌之际,当急上表,言艾反状;晋公必令 将军讨之。一举而可擒矣。”会依言,即遣人赍表进赴洛阳,言邓艾专权恣肆,结好蜀人, 早晚必反矣。于是朝中文武皆惊。会又今人于中途截了邓艾表文,按艾笔法,改写傲慢之 辞,以实己之语。 司马昭见了邓艾表章,大怒,即遣人到钟会军前,令会收艾;又遣贾充引三万兵入斜 谷,昭乃同魏主曹奂御驾亲征。西曹掾邵悌谏曰:“钟会之兵,多艾六倍,当今会收艾足 矣,何必明公自行耶?”昭笑曰:“汝忘了旧日之言耶?汝曾道会后必反。吾今此行,非为 艾,实为会耳。”悌笑曰“某恐明公忘之,故以相问。今既有此意,切宜秘之,不可泄 漏。”昭然其言,遂提大兵起程。时贾充亦疑钟会有变,密告司马昭。昭曰:“如遣汝,亦 疑汝耶?吾到长安,自有明白。”早有细作报知钟会,说昭已至长安。会慌请姜维商议收艾 之策。正是:才看西蜀收降将,又见长安动大兵。不知姜维以何策破艾,且看下文分解。
却说司马昭闻诸葛诞会合吴兵前来决战,乃召散骑长史裴秀、黄门侍郎钟会,商议破敌 之策。钟会曰:“吴兵之助诸葛诞,实为利也;以利诱之,则必胜矣。”昭从其言,遂令石 苞、州泰先引两军于石头城埋伏,王基、陈骞领精兵在后,却令偏将成?y引兵数万先去诱 敌;又令陈俊引车仗牛马驴骡,装载赏军之物,四面聚集于阵中,如敌来则弃之。 是日,诸葛诞令吴将朱异在左,文钦在右,见魏阵中人马不整,诞乃大驱士马径进。成 ?y退走,诞驱兴掩杀,见牛马驴骡,遍满郊野;南兵争取,无心恋战。忽然一声炮响,两路 兵杀来:左有石苞,右有州泰,诞大惊,急欲退时,王基、陈骞精兵杀到。诞兵大败。司马 昭又引兵接应。诞引败兵奔入寿春,闭门坚守。昭令兵四面围困,并力攻城。 时吴兵退屯安丰,魏主车驾驻于项城。钟会曰:“今诸葛诞虽败,寿春城中粮草尚多, 更有吴兵屯安丰以为掎角之势;今吾兵四面攻围,彼缓则坚守,急则死战;吴兵或乘势夹 攻:吾军无益。不如三面攻之,留南门大路,容贼自走;走而击之,可全胜也。吴兵远来, 粮必不继;我引轻骑抄在其后,可不战而自破矣。”昭抚会背曰:“君真吾之子房也!”遂 令王基撤退南门之兵。却说吴兵屯于安丰,孙?唤朱异责之曰:“量一寿春城不能救,安可 并吞中原?如再不胜必斩!”朱异乃回本寨商议。于诠曰:“今寿春南门不围,某愿领一军 从南门入去,助诸葛诞守城。将军与魏兵挑战,我却从城中杀出:两路夹攻,魏兵可破 矣。”异然其言。于是全怿、全端、文钦等,皆愿入城。遂同于诠引兵一万,从南门而入 城。魏兵不得将令,未敢轻敌,任吴兵入城,乃报知司马昭。昭曰:“此欲与朱异内外夹 攻,以破我军也。”乃召王基、陈骞分付曰:“汝可引五千兵截断朱异来路,从背后击 之。”二人领命而去。朱异正引兵来,忽背后喊声大震:左有王基,右有陈骞,两路军杀 来。吴兵大败。朱异回见孙?,?大怒曰:“累败之将,要汝何用!”叱武士推出斩之。又责 全端子全?曰:“若退不得魏兵,汝父子休来见我!”于是孙?自回建业去了。 钟会与昭曰:“今孙?退去,外无救兵,城可围矣。”昭从之,遂催军攻围。全?引兵欲 入寿春,见魏兵势大,寻思进退无路,遂降司马昭。昭加?为偏将军。?感昭恩德,乃修家书 与父全端,叔全怿,言孙?不仁,不若降魏,将书射入城中。怿得?书,遂与端引数千人开门 出降。诸葛诞在城中忧闷,谋士蒋班、焦彝进言曰:“城中粮少兵多,不能久守,可率吴、 楚之众,与魏兵决一死战。”诞大怒曰:“吾欲守,汝欲战,莫非有异心乎!再言必斩!” 二人仰天长叹曰:“诞将亡矣!我等不如早降,免至一死!”是夜二更时分,蒋、焦二人逾 城降魏,司马昭重用之。因此城中虽有敢战之士,不敢言战。诞在城中,见魏兵四下筑起土 城以防淮水,只望水泛,冲倒土城,驱兵击之。不想自秋至冬,并无霖雨,淮水不泛。城中 看看粮尽,文钦在小城内与二子坚守,见军士渐渐饿倒,只得来告诞曰:“粮皆尽绝,军士 饿损,不如将北方之兵尽放出城,以省其食。”诞大怒曰:“汝教我尽去北军,欲谋我 耶?”叱左右推出斩之。文鸯、文虎见父被杀,各拔短刀,立杀数十人,飞身上城,一跃而 下,越壕赴魏寨投降。司马昭恨文鸯昔日单骑退兵之仇,欲斩之。钟会谏曰:“罪在文钦, 今文钦已亡,二子势穷来归,若杀降将,是坚城内人之心也。”昭从之,遂召文鸯、文虎入 帐,用好言抚慰,赐骏马锦衣,加为偏将军,封关内侯。二子拜谢,上马绕城大叫曰:“我 二人蒙大将军赦罪赐爵,汝等何不早降!”城内人闻言,皆计议曰:“文鸯乃司马氏仇人, 尚且重用,何况我等乎?”于是皆欲投降。诸葛诞闻之大怒,日夜自来巡城。以杀为威。 钟会知城中人心已变,乃入帐告昭曰:“可乘此时攻城矣。”昭大喜,遂激三军,四面 云集,一齐攻打。守将曾宣献了北门,放魏兵入城。诞知魏兵已入;慌引麾下数百人,自城 中小路突出;至吊桥边,正撞着胡奋,手起刀落,斩诞于马下,数百人皆被缚。王基引兵杀 到西门,正遇吴将于诠。基大喝曰:“何不早降!”诠大怒曰:“受命而出,为人救难,既 不能救,又降他人,义所不为也!”乃掷盔于地,大呼曰:“人生在世,得死于战场者,幸 耳!”急挥刀死战三十余合,人困马乏,为乱军所杀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司马当年围寿春, 降兵无数拜车尘。东吴虽有英雄士,谁及于诠肯杀身!” 司马昭入寿春,将诸葛诞老小尽皆枭首,灭其三族。武士将所擒诸葛诞部卒数百人缚 至。昭曰:“汝等降否?”众皆大叫曰:“愿与诸葛公同死,决不降汝!”昭大怒,叱武士 尽缚于城外,逐一问曰:“降者免死。”并无一人言降。直杀至尽,终无一人降者。昭深加 叹息不已,令皆埋之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忠臣矢志不偷生,诸葛公休帐下兵,《薤露》歌声 应未断,遗踪直欲继田横!” 却说吴兵大半降魏,裴秀告司马昭曰:“吴兵老小,尽在东南江、淮之地,今若留之, 久必为变;不如坑之。”钟会曰:“不然。古之用兵者,全国为上,戮其元恶而已。若尽坑 之,是不仁也。不如放归江南,以显中国之宽大。”昭曰:“此妙论也。”遂将吴兵尽皆放 归本国。唐咨因惧孙?,不敢回国,亦来降魏。昭皆重用,令分布三河之地。淮南已平。正 欲退兵,忽报西蜀姜维引兵来取长城,邀截粮草。昭大惊,慌与多官计议退兵之策。时蜀汉 延熙二十年,改为景耀元年。姜维在汉中,选川将两员,每日操练人马:一是蒋舒,一是傅 佥。二人颇有胆勇,维甚爱之。忽报淮南诸葛诞起兵讨司马昭,东吴孙?助之,昭大起两都 之兵,将魏太后并魏主一同出征去了。维大喜曰:“吾今番大事济矣!”遂表奏后主,愿兴 兵伐魏。中散大夫谯周听知,叹曰:“近来朝廷溺于酒色,信任中贵黄皓,不理国事,只图 欢乐;伯约累欲征伐,不恤军士:国将危矣!”乃作《仇国论》一篇,寄与姜维。维拆封视 之。论曰:“或问:古往能以弱胜强者,其术何如?曰:处大国无患者,恒多慢;处小国有 忧者,恒思善。多慢则生乱;思善则生治,理之常也,故周文养民,以少取多;句践恤众, 以弱毙强。此其术也。或曰:曩者楚强汉弱,约分鸿沟,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,率兵 追羽,终毙项氏;岂必由文王、句践之事乎?曰:商、周之际,王侯世尊,君臣久固。当此 之时,虽有汉祖,安能仗剑取天下乎?及秦罢侯置守之后,民疲秦役,天下土崩,于是豪杰 并争。今我与彼,皆传国易世矣,既非秦末鼎沸之时,实有六国并据之势,故可为文王,难 为汉祖。时可而后动,数合而后举,故汤、武之师,不再战而克,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。如 遂极武黩征,不幸遇难,虽有智者,不能谋之矣。”姜维看毕,大怒曰:“此腐儒之论 也!”掷之于地,遂提川兵来取中原。乃问傅佥曰:“以公度之,可出何地?”佥曰:“魏 屯粮草,皆在长城;今可径取骆谷,度沈岭,直到长城,先烧粮草,然后直取秦川,则中原 指日可得矣。”维曰:“公之见与吾计暗合也。”即提兵径取骆谷,度沈岭,望长城而来。 却说长城镇守将军司马望,乃司马昭之族兄也。城内粮草甚多,人马却少。望听知蜀兵 到,急与王真、李鹏二将,引兵离城二十里下寨。次日,蜀兵来到,望引二将出阵。姜维出 马,指望而言曰:“今司马昭迁主于军中,必有李?唷⒐?嶂?庖玻?峤穹畛?⒚髅??袄 问罪,汝当早降。若还愚迷,全家诛戮!”望大声而答曰:“汝等无礼,数犯上国,如不早 退,令汝片甲不归!”言未毕,望背后王真挺枪出马,蜀阵中傅佥出迎。战不十合,佥卖个 破绽,王真便挺枪来刺;傅佥闪过,活捉真于马上,便回本阵。李鹏大怒,纵马轮刀来救。 佥故意放慢,等李鹏将近,努力掷真于地,暗掣四楞铁简在手;鹏赶上举刀待砍,傅佥偷身 回顾,向李鹏面门只一简,打得眼珠迸出,死于马下。王真被蜀军乱枪刺死。姜维驱兵大 进。司马望弃寨入城,闭门不出。维下令曰:“军士今夜且歇一宿,以养锐气。来日须要入 城。”次日平明,蜀兵争先大进,一拥至城下,用火箭火炮打入城中。城上草屋一派烧着, 魏兵自乱。维又令人取干柴堆满城下,一齐放火,烈焰冲天。城已将陷,魏兵在城内嚎啕痛 哭,声闻四野。 正攻打之间,忽然背后喊声大震。维勒马回看,只见魏兵鼓噪摇旗,浩浩而来。维遂令 后队为前队,自立于门旗下候之。只见魏阵中一小将,全装惯带,挺枪纵马而出,约年二十 余岁,面如傅粉,唇似抹朱,厉声大叫曰:“认得邓将军否!”维自思曰:“此必是邓艾 矣。”挺枪纵马来迎。二人抖擞精神,战到三四十合,不分胜负。那小将军枪法无半点放 闲。维心中自思:“不用此计,安得胜乎?”便拨马望左边山路中而走。那小将骤马追来, 维挂住了钢枪,暗取雕弓羽箭射之。那小将眼乖,早已见了,弓弦响处,把身望前一倒,放 过羽箭。维回头看时,小将已到,挺枪来刺;维一闪,那枪从肋傍边过,被维挟住。那小将 弃枪,望本阵而走。维嗟叹曰:“可惜!可惜!”再拨马赶来。追至阵门前,一将提刀而出 曰:“姜维匹夫,勿赶吾儿!邓艾在此!”维大惊。原来小将乃艾之子邓忠也。维暗暗称 奇;欲战邓艾,又恐马乏,乃虚指艾曰:“吾今日识汝父子也。各且收兵,来日决战。”艾 见战场不利,亦勒马应曰:“既如此,各自收兵,暗算者非丈夫也。”于是两军皆退。邓艾 据渭水下寨,姜维跨两山安营。艾见了蜀兵地理,乃作书与司马望曰:“我等切不可战,只 宜固守。待关中兵至时,蜀兵粮草皆尽,三面攻之,无不胜也。今遣长子邓忠相助守城。” 一面差人于司马昭处求救。 却说姜维令人于艾寨中下战书,约来日大战,艾佯应之。次日五更,维令三军造饭,平 明布阵等候。艾营中偃旗息鼓,却如无人之状。维至晚方回。次日又令人下战书,责以失期 之罪。艾以酒食待使,答曰:“微躯小疾,有误相持,明日会战。”次日,维又引兵来,艾 仍前不出。如此五六番。傅佥谓维曰:“此必有谋也,宜防之。”维曰:“此必捱关中兵 到,三面击我耳。吾今令人持书与东吴孙?,使并力攻之。”忽探马报说:“司马昭攻打寿 春,杀了诸葛诞,吴兵皆降。昭班师回洛阳。便欲引兵来救长城。”维大惊曰:“今番伐 魏,又成画饼矣,不如且回。”正是:已叹四番难奏绩,又嗟五度未成功。未知如何退兵, 且看下文分解。
却说姜维恐救兵到,先将军器车仗,一应军需,步兵先退, 然后将马军断后。细作报知 邓艾。艾笑曰:“姜维知大将军兵到,故先退去。不必追之,追则中彼之计也。”乃令人哨 探,回报果然骆谷道狭之处,堆积柴草,准备要烧追兵。众皆称艾曰:“将军真神算也!” 遂遣使赍表奏闻。于是司马昭大喜,又加赏邓艾。却说东吴大将军孙?,听知全端、唐咨等 降魏,勃然大怒,将各人家眷,尽皆斩之。吴主孙亮,时年方十六,见?杀戮太过,心甚不 然。一日出西苑,因食生梅,令黄门取蜜。须臾取至,见蜜内有鼠粪数块,召藏吏责之。藏 吏叩首曰:“臣封闭甚严,安有鼠粪?”亮曰:“黄门曾向尔求蜜食否?”藏吏曰:“黄门 于数日前曾求蜜食,臣实不敢与。”亮指黄门曰:“此必汝怒藏吏不与尔蜜,故置粪于蜜 中,以陷之也。”黄门不服。亮曰:“此事易知耳。若粪久在蜜中,则内外皆湿,若新在蜜 中,则外湿内燥。”命剖视之,果然内燥,黄门服罪。亮之聪明,大抵如此。虽然聪明,却 被孙?把持,不能主张,?令弟威远将军孙据入苍龙宿卫,武卫将军孙恩、偏将军孙干、长水 校尉孙?分屯诸营。 一日,吴主孙亮闷坐,黄门侍郎全纪在侧,纪乃国舅也。亮因泣告曰:“孙?专权妄 杀,欺朕太甚;今不图之,必为后患。”纪曰:“陛下但有用臣处,臣万死不辞。”亮曰: “卿可只今点起禁兵,与将军刘丞各把城门,朕自出杀孙?。但此事切不可令卿母知之,卿 母乃?之姊也。倘若泄漏,误朕匪轻。”纪曰:“乞陛下草诏与臣。临行事之时,臣将诏示 众,使?手下人皆不敢妄动。”亮从之,即写密诏付纪。纪受诏归家,密告其父全尚。尚知 此事,乃告妻曰:“三日内杀孙?矣。”妻曰:“杀之是也。”口虽应之,却私令人持书报 知孙?。?大怒,当夜便唤弟兄四人,点起精兵,先围大内;一面将全尚、刘丞并其家小俱拿 下。比及平明,吴主孙亮听得宫门外金鼓大震,内侍慌入奏曰:“孙?引兵围了内苑。”亮 大怒,指全后骂曰:“汝父兄误我大事矣!”乃拔剑欲出。全后与侍中近臣,皆牵其衣而 哭,不放亮出。孙?先将全尚、刘丞等杀讫,然后召文武于朝内,下令曰:“主上荒淫久 病,昏乱无道,不可以奉宗庙,今当废之。汝诸文武,敢有不从者,以谋叛论!”众皆畏 俱,应曰:“愿从将军之令。”尚书桓彝大怒,从班部中挺然而出,指孙?大骂曰:“今上 乃聪明之主,汝何取出此乱言!吾宁死不从贼臣之命!”?大怒,自拔剑斩之,即入内指吴 主孙亮骂曰:“无道昏君!本当诛戮以谢天下!看先帝之面,废汝为会稽王,吾自选有德者 立之!”叱中书郎李崇夺其玺绶,令邓程收之。亮大哭而去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乱贼诬伊 尹,奸臣冒霍光。可怜聪明主,不得莅朝堂。”
却说华歆等一班文武,入见献帝。歆奏曰:“伏睹魏王,自登位以来,德布四方,仁及 万物,越古超今,虽唐、虞无以过此。群臣会议,言汉祚已终,望陛下效尧、舜之道,以山 川社稷,禅与魏王,上合天心,下合民意,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,祖宗幸甚!生灵幸甚!臣 等议定,特来奏请。”帝国奏大惊,半晌无言,觑百官而哭曰:“朕想高祖提三尺剑,斩蛇 起义,平秦灭楚,创造基业,世统相传,四百年矣。朕虽不才,初无过恶,安忍将祖宗大 业,等闲弃了?汝百官再从公计议。”华歆引李伏、许芝近前奏曰:“陛下若不信,可问此 二人。”李伏奏曰:“自魏王即位以来,麒麟降生,凤凰来仪,黄龙出现,嘉禾蔚生,甘露 下降。此是上天示瑞,魏当代汉之象也。”许芝又奏曰:“臣等职掌司天,夜观乾象,见炎 汉气数已终,陛下帝垦隐匿不明;魏国乾象,极天际地,言之难尽。更兼上应图谶,其谶 曰:鬼在边,委相连;当代汉,无可言。言在东,午在西;两日并光上下移。以此论之,陛 下可早禅位。鬼在边,委相连,是魏字也;言在东,午在西,乃许字也;两日并光上下移, 乃昌字也:此是魏在许昌应受汉禅也。愿陛下察之。”帝曰:“祥瑞图谶,皆虚妄之事;奈 何以虚妄之事,而遽欲朕舍祖宗之基业乎?”王朗奏曰:“自古以来,有兴必有废,有盛必 有衰,岂有不亡之国、不败之家乎?汉室相传四百余年,延至陛下,气数已尽,宜早退避, 不可迟疑;迟则生变矣。”帝大哭,入后殿去了。百官哂笑而退。 次日,官僚又集于大殿,令宦官入请献帝。帝忧惧不敢出。曹后曰:“百官请陛下设 朝,陛下何故推阻?”帝泣曰:“汝兄欲篡位,令百官相逼,朕故不出。”曹后大怒曰: “吾兄奈何为此乱逆之事耶!”言未已,只见曹洪、曹休带剑而入,请帝出殿。曹后大骂 曰:“俱是汝等乱贼,希图富贵,共造逆谋!吾父功盖寰区,威震天下,然且不敢篡窃神 器。今吾兄嗣位未几,辄思篡汉,皇天必不祚尔!”言罢,痛哭入宫。左右侍者皆?[欷流 涕。曹洪、曹休力请献帝出殿。帝被逼不过,只得更衣出前殿。华歆奏曰:“陛下可依臣等 昨日之议,免遭大祸。”帝痛哭曰:“卿等皆食汉禄久矣;中间多有汉朝功臣子孙,何忍作 此不臣之事?”歆曰:“陛下若不从众议,恐旦夕萧墙祸起。非臣等不忠于陛下也。”帝 曰:“谁敢弑朕耶?”歆厉声曰:“天下之人,皆知陛下无人君之福,以致四方大乱!若非 魏王在朝,弑陛下者,何止一人?陛下尚不知恩报德,直欲令天下人共伐陛下耶?”帝大 惊,拂袖而起,王朗以目视华歆。歆纵步向前,扯住龙袍,变色而言曰:“许与不许,早发 一言!”帝战栗不能答,曹洪、曹休拔剑大呼曰:“符宝郎何在?”祖弼应声出曰:“符宝 郎在此!”曹洪索要玉玺。祖弼叱曰:“玉玺乃天子之宝,安得擅索!”洪喝令武士推出斩 之。祖弼大骂不绝口而死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奸宄专权汉室亡,诈称禅位效虞唐。满朝百辟 皆尊魏,仅见忠臣符宝郎。” 帝颤栗不已。只见阶下披甲持戈数百余人,皆是魏兵。帝泣谓群臣曰:“朕愿将天下禅 于魏王,幸留残喘,以终天年。”贾诩曰:“魏王必不负陛下。陛下可急降诏,以安众 心。”帝只得令陈群草禅国之诏,令华歆赍捧诏玺,引百官直至魏王宫献纳。曹丕大喜。开 读诏曰:“朕在位三十二年,遭天下荡覆,幸赖祖宗之灵,危而复存。然今仰瞻天象,俯察 民心,炎精之数既终,行运在乎曹氏。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,今王又光耀明德,以应其 期。历数昭明,信可知矣。夫大道之行,天下为公;唐尧不私于厥子,而名播于无穷,朕窃 慕焉,今其追踵尧典,禅位于丞相魏王。王其毋辞!” 曹丕听毕,便欲受诏。司马懿谏曰:“不可。虽然诏玺已至,殿下宜且上表谦辞,以绝 天下之谤。”丕从之,令王朗作表,自称德薄,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。帝览表,心甚惊疑, 谓群臣曰:“魏王谦逊,如之奈何?”华歆曰:“昔魏武王受王爵之时,三辞而诏不许,然 后受之,今陛下可再降诏,魏王自当允从。”帝不得已,又令桓阶草诏,遣高庙使张音,持 节奉玺至魏王宫。曹丕开读诏曰:“咨尔魏王,上书谦让。朕窃为汉道陵迟,为日已久;幸 赖武王操,德膺符运,奋扬神武,芟除凶暴,清定区夏。今王丕缵承前绪,至德光昭,声教 被四海,仁风扇八区;天之历数,实在尔躬。昔虞舜有大功二十,而放勋禅以天下;大禹有 疏导之绩,而重华禅以帝位。汉承尧运,有传圣之义,加顺灵?,绍天明命,使行御史大夫 张音,持节奉皇帝玺绶。王其受之!” 曹丕接诏欣喜,谓贾诩曰:“虽二次有诏,然终恐天下后世,不免篡窃之名也。”诩 曰:“此事极易,可再命张音赍回玺绶,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坛,名受禅坛;择吉日良辰, 集大小公卿,尽到坛下,令天子亲奉玺绶,禅天下与王,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。”丕大 喜,即令张音赍回玺绶,仍作表谦辞。音回奏献帝。帝问群臣曰:“魏王又让,其意若 何?”华歆奏曰:“陛下可筑一坛,名曰受禅坛,集公卿庶民,明白禅位;则陛下子子孙 孙,必蒙魏恩矣。”帝从之,乃遣太常院官,卜地于繁阳,筑起三层高坛,择于十月庚午日 寅时禅让。 至期,献帝请魏王曹丕登坛受禅,坛下集大小官僚四百余员,御林虎贲禁军三十余万, 帝亲捧玉玺奉曹丕。丕受之。坛下群臣跪听册曰:“咨尔魏王!昔者唐尧禅位于虞舜,舜亦 以命禹:天命不于常,惟归有德。汉道陵迟,世失其序;降及朕躬,大乱滋昏,群凶恣逆, 宇内颠覆。赖武王神武,拯兹难于四方,惟清区夏,以保绥我宗庙;岂予一人获?V,俾九服 实受其赐。今王钦承前绪,光于乃德;恢文武之大业,昭尔考之弘烈。皇灵降瑞,人神告 徵;诞惟亮采,师锡朕命。全曰尔度克协于虞舜,用率我唐典,敬逊尔位。於戏!天之历数 在尔躬,君其?顺大礼,飨万国以肃承天命!” 读册已毕,魏王曹丕即受八般大礼,登了帝位。贾诩引大小官僚朝于坛下。改延康元年 为黄初元年。国号大魏。丕即传旨,大赦天下。谥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,华歆奏曰:“‘天 无二日,民无二主’。汉帝既禅天下,理宜退就藩服。乞降明旨,安置刘氏于何地?”言 讫,扶献帝跪于坛下听旨。丕降旨封帝为山阳公,即日便行。华歆按剑指帝,厉声而言曰: “立一帝,废一帝,古之常道!今上仁慈,不忍加害,封汝为山阳公。今日便行,非宣召不 许入朝!”献帝含泪拜谢,上马而去。坛下军民人等见之,伤感不已。丕谓群臣曰:“舜、 禹之事,朕知之矣!”群臣皆呼万岁。后人观此受禅坛,有诗叹曰:“两汉经营事颇难,一 朝失却旧江山。黄初欲学唐虞事,司马将来作样看。”百官请曹丕答谢天地。丕方下拜,忽 然坛前卷起一阵怪风,飞砂走石,急如骤雨,对面不见;坛上火烛,尽皆吹灭。丕惊倒于坛 上,百官急救下坛,半晌方醒。侍臣扶入宫中,数日不能设朝。后病稍可,方出殿受群臣朝 贺。封华歆为司徒,王朗为司空;大小官僚,一一升赏。不疾未痊,疑许昌宫室多妖,乃自 许昌幸洛阳,大建宫室。 早有人到成都,报说曹丕自立为大魏皇帝,于洛阳盖造宫殿;且传言汉帝已遇害。汉中 王闻知,痛哭终日,下令百官挂孝,遥望设祭,上尊谥曰“孝愍皇帝”。玄德因此忧虑,致 染成疾,不能理事,政务皆托与孔明。 孔明与太傅许靖、光禄大夫谯周商议,言天下不可一日无君,欲尊汉中王为帝。谯周 曰:“近有祥风庆云之瑞;成都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,冲霄而起;帝星见于毕、胃、昴之 分,煌煌如月。此正应汉中王当即帝位,以继汉统,更复何疑?”于是孔明与许靖,引大小 官僚上表,请汉中王即皇帝位。汉中王览表,大惊曰:“卿等欲陷孤为不忠不义之人耶?” 孔明奏曰:“非也。曹丕篡汉自立,王上乃汉室苗裔,理合继统以延汉祀。”汉中王勃然变 色曰:“孤岂效逆贼所为!”拂袖而起,入于后宫。众官皆散。 三日后,孔明又引众官入朝,请汉中王出。众皆拜伏于前。许靖奏曰:“今汉天子已被 曹丕所弑,王上不即帝位,兴师讨逆,不得为忠义也。今天下无不欲王上为君,为孝愍皇帝 雪恨。若不从臣等所议,是失民望矣。”汉中王曰:“孤虽是景帝之孙,并未有德泽以布于 民;今一旦自立为帝,与篡窃何异!”孔明苦劝数次,汉中王坚执不从。 孔明乃设一计,谓众官曰:如此如此。于是孔明托病不出。汉中王闻孔明病笃,亲到府 中,直入卧榻边,问曰:“军师所感何疾?”孔明答曰:“忧心如焚,命不久矣!”汉中王 曰:“军师所忧何事?”连问数次,孔明只推病重,瞑目不答。汉中王再三请问。孔明喟然 叹曰:“臣自出茅庐,得遇大王,相随至今,言听计从;今幸大王有两川之地,不负臣夙昔 之言。目今曹丕篡位,汉祀将斩,文武官僚,咸欲奉大王为帝,灭魏兴刘,共图功名;不想 大王坚执不肯,众官皆有怨心,不久必尽散矣。若文武皆散,吴、魏来攻,两川难保。臣安 得不忧乎?”汉中王曰:“吾非推阻,恐天下人议论耳。”孔明曰:“圣人云:名不正则言 不顺,今大王名正言顺,有何可议?岂不闻天与弗取,反受其咎?”汉中王曰:“待军师病 可,行之未迟。”孔明听罢,从榻上跃然而起,将屏风一击,外面文武众官皆入,拜伏于地 曰:“王上既允,便请择日以行大礼。”汉中王视之,乃是太傅许靖、安汉将军糜竺、青衣 侯向举、阳泉侯刘豹、别驾赵祚、治中杨洪、议曹杜琼、从事张爽、太常卿赖恭、光禄卿黄 权、祭酒何宗、学士尹默、司业谯周、大司马殷纯、偏将军张裔、少府王谋、昭文博士伊 籍、从事郎秦宓等众也。 汉中王惊曰:“陷孤于不义,皆卿等也!”孔明曰:“王上既允所请,便可筑坛择吉, 恭行大礼。”即时送汉中王还宫,一面令博士许慈、谏议郎孟光掌礼,筑坛于成都武担之 南。诸事齐备,多官整设銮驾,迎请汉中王登坛致祭。谯周在坛上,高声朗读祭文曰:“惟 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朔,越十二日丁巳,皇帝备,敢昭告于皇天后土:汉有天下,历数无 疆。曩者王莽篡盗,光武皇帝震怒致诛,社稷复存。今曹操阻兵残忍,戮杀主后,罪恶滔 天;操子丕,载肆凶逆,窃据神器。群下将士,以为汉祀堕废,备宜延之,嗣武二祖,躬行 天罚。备惧无德忝帝位,询于庶民,外及遐荒君长,佥曰:天命不可以不答,祖业不可以久 替,四海不可以无主。率土式望,在备一人。备畏天明命,又惧高、光之业,将坠于地,谨 择吉日,登坛告祭,受皇帝玺绶,抚临四方。惟神飨祚汉家,永绥历服!”读罢祭文,孔明 率众官恭上玉玺。汉中王受了,捧于坛上,再三推辞曰:“备无才德,请择有才德者受 之。”孔明奏曰:“王上平定四海,功德昭于天下,况是大汉宗派,宜即正位。已祭告天 神,复何让焉!”文武各官,皆呼万岁。拜舞礼毕,改元章武元年。立妃吴氏为皇后,长子 刘禅为太子;封次子刘永为鲁王,三子刘理为梁王;封诸葛亮为丞相,许靖为司徒;大小官 僚,一一升赏。大赦天下。两川军民,无不欣跃。次日设朝,文武官僚拜毕,列为两班。先 主降诏曰:“朕自桃园与关、张结义,誓同生死。不幸二弟云长,被东吴孙权所害;若不报 仇,是负盟也。朕欲起倾国之兵,剪伐东吴,生擒逆贼,以雪此恨!”言未毕,班内一人拜 伏于阶下,谏曰:“不可。”先主视之,乃虎威将军赵云也。正是:君王未及行天讨,臣下 曾闻进直言。未知子龙所谏若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却说当夜张辽一箭射黄盖下水,救得曹操登岸,寻着马匹走时,军已大乱。韩当冒烟突 火来攻水寨,忽听得士卒报道:“后梢舵上一人,高叫将军表字。”韩当细听,但闻高叫 “义公救我?”当曰:“此黄公覆也!”急教救起。见黄盖负箭着伤,咬出箭杆,箭头陷在 肉内。韩当急为脱去湿衣,用刀剜出箭头,扯旗束之,脱自己战袍与黄盖穿了,先令别船送 回大寨医治。原来黄盖深知水性,故大寒之时,和甲堕江,也逃得性命。却说当日满江火 滚,喊声震地。左边是韩当、蒋钦两军从赤壁西边杀来;右边是周泰、陈武两军从赤壁东边 杀来;正中是周瑜、程普、徐盛、丁奉大队船只都到。火须兵应,兵仗火威。此正是:三江 水战,赤壁鏖兵。曹军着枪中箭、火焚水溺者,不计其数。后人有诗曰:“魏吴争斗决雌 雄,赤壁楼船一扫空。烈火初张照云海,周郎曾此破曹公。”又有一绝云:“山高月小水茫 茫,追叹前朝割据忙。南士无心迎魏武,东风有意便周郎。”不说江中鏖兵。且说甘宁令蔡 中引入曹寨深处,宁将蔡中一刀砍于马下,就草上放起火来。吕蒙遥望中军火起,也放十数 处火,接应甘宁。潘璋、董袭分头放火呐喊,四下里鼓声大震。曹操与张辽引百余骑,在火 林内走,看前面无一处不着。正走之间,毛?救得文聘,引十数骑到。操令军寻路。张辽指 道:“只有乌林地面,空阔可走。”操径奔乌林。正走间,背后一军赶到,大叫:“曹贼休 走!”火光中现出吕蒙旗号。操催军马向前,留张辽断后,抵敌吕蒙。却见前面火把又起, 从山谷中拥出一军,大叫:“凌统在此!”曹操肝胆皆裂。忽刺斜里一彪军到,大叫:“丞 相休慌!徐晃在此!”彼此混战一场,夺路望北而走。忽见一队军马,屯在山坡前。徐晃出 问,乃是袁绍手下降将马延、张?,有三千北地军马,列寨在彼;当夜见满天火起,未敢转 动,恰好接着曹操。操教二将引一千军马开路,其余留着护身。操得这枝生力军马,心中稍 安。马延、张?二将飞骑前行。不到十里,喊声起处,一彪军出。为首一将,大呼曰:“吾 乃东吴甘兴霸也!”马延正欲交锋,早被甘宁一刀斩于马下;张?挺枪来迎,宁大喝一声, ?措手不及,被宁手起一刀,翻身落马。后军飞报曹操。操此时指望合淝有兵救应;不想孙 权在合淝路口,望见江中火光,知是我军得胜,便教陆逊举火为号,太史慈见了,与陆逊合 兵一处,冲杀将来。操只得望彝陵而走。路上撞见张?,操令断后。纵马加鞭,走至五更, 回望火光渐远,操心方定,问曰:“此是何处?”左右曰:“此是乌林之西,宜都之北。” 操见树木丛杂,山川险峻,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。诸将问曰:“丞相何故大笑?”操曰: “吾不笑别人,单笑周瑜无谋,诸葛亮少智。若是吾用兵之时,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,如之 奈何?”说犹未了,两边鼓声震响,火光竟天而起,惊得曹操几乎坠马。刺斜里一彪军杀 出,大叫:“我赵子龙奉军师将令,在此等候多时了!”操教徐晃、张?双敌赵云,自己冒 烟突火而去。子龙不来追赶,只顾抢夺旗帜。曹操得脱。 天色微明,黑云罩地,东南风尚不息。忽然大雨倾盆,湿透衣甲。操与军士冒雨而行, 诸军皆有饥色。操令军士往村落中劫掠粮食,寻觅火种。方欲造饭,后面一军赶到。操心甚 慌。原来却是李典、许褚保护着众谋士来到,操大喜,令军马且行,问:“前面是那里地 面?”人报:“一边是南彝陵大路,一边是北彝陵山路。”操问:“那里投南郡江陵去 近?”军士禀曰:“取南彝陵过葫芦口去**便。”操教走南彝陵。行至葫芦口,军皆饥馁, 行走不上,马亦困乏,多有倒于路者。操教前面暂歇。马上有带得锣锅的,也有村中掠得粮 米的,便就山边拣干处埋锅造饭,割马肉烧吃。尽皆脱去湿衣,于风头吹晒;马皆摘鞍野 放,咽咬草根。操坐于疏林之下,仰面大笑。众官问曰:“适来丞相笑周瑜、诸葛亮,引惹 出赵子龙来,又折了许多人马。如今为何又笑?”操曰:“吾笑诸葛亮、周瑜毕竟智谋不 足。若是我用兵时,就这个去处,也埋伏一彪军马,以逸待劳;我等纵然脱得性命,也不免 重伤矣。彼见不到此,我是以笑之。”正说间,前军后军一齐发喊、操大惊,弃甲上马。众 军多有不及收马者。早见四下火烟布合,山口一军摆开,为首乃燕人张翼德,横矛立马,大 叫:“操贼走那里去!”诸军众将见了张飞,尽皆胆寒。许褚骑无鞍马来战张飞。张辽、徐 晃二将,纵马也来夹攻。两边军马混战做一团。操先拨马走脱,诸将各自脱身。张飞从后赶 来。操迤逦奔逃,追兵渐远,回顾众将多已带伤。 正行时,军士禀曰:“前面有两条路,请问丞相从那条路去?”操问:“那条路近?” 军士曰:“大路稍平,却远五十余里。小路投华容道,却近五十余里;只是地窄路险,坑坎 难行。”操令人上山观望,回报:“小路山边有数处烟起;大路并无动静。”操教前军便走 华容道小路。诸将曰:“烽烟起处,必有军马,何故反走这条路?”操曰:“岂不闻兵书有 云:虚则实之,实则虚之。诸葛亮多谋,故使人于山僻烧烟,使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,他 却伏兵于大路等着。吾料已定,偏不教中他计!”诸将皆曰:“丞相妙算,人不可及。”遂 勒兵走华容道。此时人皆饥倒,马尽困乏。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,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。衣 甲湿透,个个不全;军器旗幡,纷纷不整: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赶得慌,只骑得秃马,鞍辔 衣服,尽皆抛弃。正值隆冬严寒之时,其苦何可胜言。 操见前军停马不进,问是何故。回报曰:“前面山僻路小,因早晨下雨,坑堑内积水不 流,泥陷马蹄,不能前进。”操大怒,叱曰:“军旅逢山开路,遇水叠桥,岂有泥泞不堪行 之理!”传下号令,教老弱中伤军士在后慢行,强壮者担土束柴,搬草运芦,填塞道路。务 要即时行动,如违令者斩。众军只得都下马,就路旁砍伐竹木,填塞山路。操恐后军来赶, 令张辽、许褚、徐晃引百骑执刀在手,但迟慢者便斩之。此时军已饿乏,众皆倒地,操喝令 人马践踏而行,死者不可胜数。号哭之声,于路不绝。操怒曰:“生死有命,何哭之有!如 再哭者立斩!”三停人马:一停落后,一停填了沟壑,一停跟随曹操。过了险峻,路稍平 坦。操回顾止有三百余骑随后,并无衣甲袍铠整齐者。操催速行。众将曰:“马尽乏矣,只 好少歇。”操曰:“赶到荆州将息未迟。”又行不到数里,操在马上扬鞭大笑。众将问: “丞相何又大笑?”操曰:“人皆言周瑜、诸葛亮足智多谋,以吾观之,到底是无能之辈。 若使此处伏一旅之师,吾等皆束手受缚矣。”
言未毕,一声炮响,两边五百校刀手摆开,为首大将关云长,提青龙刀,跨赤兔马,截 住去路。操军见了,亡魂丧胆,面面相觑。操曰:“既到此处,只得决一死战!”众将曰: “人纵然不怯,马力已乏,安能复战?”程昱曰:“某素知云长傲上而不忍下,欺强而不凌 弱;恩怨分明,信义素著。丞相旧日有恩于彼,今只亲自告之,可脱此难。”操从其说,即 纵马向前,欠身谓云长曰:“将军别来无恙!”云长亦欠身答曰:“关某奉军师将令,等候 丞相多时。”操曰:“曹操兵败势危,到此无路,望将军以昔日之情为重。”云长曰:“昔 日关某虽蒙丞相厚恩,然已斩颜良,诛文丑,解白马之围,以奉报矣。今日之事,岂敢以私 废公?”操曰:“五关斩将之时,还能记否?大丈夫以信义为重。将军深明《春秋》,岂不 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?”云长是个义重如山之人,想起当日曹操许多恩义,与后来 五关斩将之事,如何不动心?又见曹军惶惶,皆欲垂泪,一发心中不忍。于是把马头勒回, 谓众军曰:“四散摆开。”这个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。操见云长回马,便和众将一齐冲将过 去。云长回身时,曹操已与众将过去了。云长大喝一声,众军皆下马,哭拜于地。云长愈加 不忍。正犹豫间,张辽纵马而至。云长见了,又动故旧之情,长叹一声,并皆放去。后人有 诗曰:“曹瞒兵败走华容,正与关公狭路逢。只为当初恩义重,放开金锁走蛟龙。” 曹操既脱华容之难。行至谷口,回顾所随军兵,止有二十七骑。比及天晚,已近南郡, 火把齐明,一簇人马拦路。操大惊曰:“吾命休矣!”只见一群哨马冲到,方认得是曹仁军 马。操才心安。曹仁接着,言:“虽知兵败,不敢远离,只得在附近迎接。”操曰:“几与 汝不相见也!”于是引众入南郡安歇。随后张辽也到,说云长之德。操点将校,中伤者极 多,操皆令将息。曹仁置酒与操解闷。众谋士俱在座。操忽仰天大恸。众谋士曰:“丞相于 虎窟中逃难之时,全无惧怯;今到城中,人已得食,马已得料,正须整顿军马复仇,何反痛 哭?”操曰:“吾哭郭奉孝耳!若奉孝在,决不使吾有此大失也!”遂捶胸大哭曰:“哀 哉,奉孝!痛哉,奉孝!惜哉!奉孝!”众谋士皆默然自惭。次日,操唤曹仁曰:“吾今暂 回许都,收拾军马,必来报仇。汝可保全南郡。吾有一计,密留在此,非急休开,急则开 之。依计而行,使东吴不敢正视南郡。”仁曰:“合淝、襄阳,谁可保守?”操曰:“荆州 托汝管领;襄阳吾已拨夏侯??匕眩缓箱?*为紧要之地,吾令张辽为主将,乐进、李典为副 将,保守此地。但有缓急,飞报将来。”操分拨已定,遂上马引众奔回许昌。荆州原降文武 各官,依旧带回许昌调用。曹仁自遣曹洪据守彝陵、南郡,以防周瑜。 却说关云长放了曹操,引军自回。此时诸路军马,皆得马匹、器械、钱粮,已回夏口; 独云长不获一人一骑,空身回见玄德。孔明正与玄德作贺,忽报云长至。孔明忙离坐席,执 杯相迎曰:“且喜将军立此盖世之功,与普天下除大害。合宜远接庆贺!”云长默然。孔明 曰:“将军莫非因吾等不曾远接,故尔不乐?”回顾左右曰:“汝等缘何不先报?”云长 曰:“关某特来请死。”孔明曰:“莫非曹操不曾投华容道上来?”云长曰:“是从那里 来。关某无能,因此被他走脱。”孔明曰:“拿得甚将士来?”云长曰:“皆不曾拿。”孔 明曰:“此是云长想曹操昔日之恩,故意放了。但既有军令状在此,不得不按军法。”遂叱 武士推出斩之。正是:拚将一死酬知己,致令千秋仰义名。未知云长性命如何,且看下文分 解。
曹操见玄德背水下寨,心中疑惑,使人来下战书。孔明批来日决战。次日,两军会于中 路五界山前,列成阵势。操出马立于门旗下,两行布列龙凤旌旗,擂鼓三通,唤玄德答话。 玄德引刘封、孟达并川中诸将而出。操扬鞭大骂曰:“刘备忘恩失义,反叛朝廷之贼!”玄 德曰:“吾乃大汉宗亲,奉诏讨贼。汝上弑母后,自立为王,僭用天子銮舆,非反而何?” 操怒,命徐晃出马来战,刘封出迎。交战之时,玄德先走入阵。封敌晃不住,拨马便走。操 下令:“捉得刘备,便为西川之主。”大军齐呐喊杀过阵来。蜀兵望汉水而逃,尽弃营寨; 马匹军器,丢满道上。曹军皆争取。操急鸣金收军。众将曰:“某等正待捉刘备,大王何故 收军?”操曰:“吾见蜀兵背汉水安营,其可疑一也;多弃马匹军器,其可疑二也。可急退 军,休取衣物。”遂下令曰:“妄取一物者立斩。火速退兵。”曹兵方回头时,孔明号旗举 起:玄德中军领兵便出,黄忠左边杀来,赵云右边杀来。曹兵大溃而逃,孔明连夜追赶。 操传令军回南郑,只见五路火起,原来魏延、张飞得严颜代守阆中,分兵杀来,先得了 南郑。操心惊,望阳平关而走。玄德大兵追至南郑褒州。安民已毕,玄德问孔明曰:“曹操 此来,何败之速也?”孔明曰:“操平生为人多疑,虽能用兵,疑则多败。吾以疑兵胜 之。”玄德曰:“今操退守阳平关,其势已孤,先生将何策以退之?”孔明曰?“亮已算定 了。”便差张飞、魏延分兵两路去截曹操粮道,令黄忠、赵云分兵两路去放火烧山。四路军 将,各引向导官军去了。话说蒲东关胜,这人惯使口大刀,英雄盖世,义勇过人。当日辞了太师,统领
着一万五千人马,分为三队,离了东京,望梁山泊来。 话分两头。且说宋江与同众将,每日北京攻打城池不下。李成、闻达,那里敢 出对阵。索超箭疮深重,又未平复,更无人出话说当时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:“若要我饶你性命,只依我三件事便罢!”
蒋门神便道:“好汉但说,蒋忠都依。”武松道:“**件,要你便离了快活林, 将一应家火什物,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。谁教你强夺他的?”蒋门神慌忙应道: “依得,依得。”武松道:“第二件,我如今饶了你起来,你便去央请快活林为头 为脑的英雄豪杰,都来与施恩陪话。”蒋门神道:“小人也依得。”武松道:“第 三件,你从今日交割还了,便要你离了这快活林,连夜回乡去,不许你在孟州住! 在这里不回去时,我见一遍,打你一遍,我见十遍,打十遍;轻则打你半死,重则 结果了你命。你依得么?”蒋门神听了,要挣扎性命,连声应道:“依得,依得, 蒋忠都依。”武松就地下提起蒋门神来,看时,打得脸青嘴肿,脖子歪在半边,额 角头流出鲜血来。武松指着蒋门神说道:“休言你这厮鸟蠢汉,景阳冈上那只大虫, 也只三拳两脚,我兀自打死了!量你这个,值得甚的!快交割还他。但迟了些个,再 是一顿,便一发结果了你这厮!”蒋门神此时方才知是武松,只得喏喏连声告饶。 正说之间,只见施恩早到,带领着三二十个悍勇军健,都来相帮;却见武松赢了蒋 门神,不胜之喜,团团拥定武松。武松指着蒋门神道:“本主已自在这里了。你一 面便搬,一面快去请人来陪话。”蒋门神答道:“好汉,且请去店里坐地。” 武松带一行人都到店里看时,满地都是酒浆,这两个鸟男女,正在缸里扶墙摸 壁挣扎。那妇人方才从缸里爬得出来,头脸都吃磕破了,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着酒 浆,那几个火家酒保,走得不见影了。 武松与众人入到店里坐下,喝道:“你等快收拾起身!”一面安排车子,收拾 行李,先送那妇人去了。一面叫不着伤的酒保,去镇上请十数个为头的豪杰,都来 店里,替蒋门神与施恩陪话。尽把好酒开了,有的是按酒,都摆列了桌面,请众人 坐地。武松叫施恩在蒋门神上首坐定。各人面前放只大碗,叫把酒只顾筛来。 酒至数碗,武松开话道:“众位高邻都在这里,小人武松自从阳谷县杀了人, 配在这里,便听得人说道:‘快活林这座酒店,原是小施管营造的屋宇等项买卖, 被这蒋门神倚势豪强,公然夺了,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。’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 人,他和我并无干涉。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。我若路见不平,真乃 拔刀相助,我便死也不怕。今日我本待把蒋家这厮,一顿拳脚打死,就除了一害; 我看你众高邻面上,权寄下这厮一条性命。只今晚便叫他投外府去。若不离了此间, 再撞见我时,景阳冈上大虫,便是模样。”众人才知道他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, 都起身替蒋门神陪话道:“好汉息怒。教他便搬了去,奉还本主。”那蒋门神吃他 一吓,那里敢再做声。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,交割了店肆。蒋门神羞惭满面,相谢 了众人,自唤了一辆车儿,就装了行李,起身去了,不在话下。 且说武松邀众高邻,直吃得尽醉方休。至晚,众人散了,武松一觉,直睡到次 日辰牌方醒。却说施老管营听得儿子施恩重霸得快活林酒店,自骑了马,直来店里, 相谢武松,连日在店内饮酒作贺。快活林一境之人,都知武松了得,那一个不来拜 见武松?自此重整店面,开张酒肆,老管营自回安平寨理事。施恩使人打听蒋门神 带了老小,不知去向。这里只顾自做买卖,且不去理他,就留武松在店里居住。自 此施恩的买卖,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,各店里并各赌坊兑坊,加利倍送闲钱来与 施恩。施恩得武松争了这口气,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。施恩似此重霸得孟州道快 活林,不在话下。正是:
夺人道路人还夺,义气多时利亦多。战。宋江见攻打城子不破,心中纳闷: 离山已久,不见输赢。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,点上灯烛,取出玄女天书。正看之间, 猛然想起围城既久,不见有救军接应,戴宗回去,尚不见来,默然觉得神思恍惚, 寝食不安。忽小校报说:“军师来见。”吴用到得中军帐内,与宋江道:“我等众 军围许多时,如何杳无救军来到,城中又不出战?向有三骑马奔出城去,必是梁中 书使人去京师告急。他丈人蔡太师必然上紧遣兵,中间必有良将。倘用围魏救赵之 计,且不来解此处之危,反去取我梁山大寨,如之奈何?兄长不可不虑。我等先着 军士收拾,未可都退。” 正说之间,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:“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 大刀关胜,引一彪军马,飞奔梁山泊来。寨中头领主张不定,请兄长军师早早收兵 回来,且解山寨之难。”吴用道:“虽然如此,不可急还。今夜晚间,先教步军前 行,留下两支军马,就飞虎峪两边埋伏。城中知道我等退军,必然追赶;若不如此, 我兵先乱。”宋江道:“军师言之极当。”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,引五百军兵,去 飞虎峪左边埋伏;豹子头林冲,引五百军兵,去飞虎峪右边埋伏。再叫双鞭呼延灼, 引二十五骑马军,带着凌振,将了风火等炮,离城十数里远近,但见追兵过来,随 即施放号炮,令其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。一面传令前队退兵,倒拖旌旗,不鸣战 鼓,却如雨散云行,遇兵勿战,慢慢退回。步**里,半夜起来,次第而行。直至 次日巳牌前后,方才尽退。 城上望见宋江军马,手拖旗幡,肩担刀斧,纷纷滚滚,拔寨都起,有还山之状。 城上看了仔细,报与梁中书知道:“梁山泊军马,今日尽数收兵,都回去了。”梁 中书听的,随即唤李成、闻达商议。闻达道:“想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,这厮 们恐失巢穴,慌忙归去。可以乘势追杀,必擒宋江。”说犹未了,城外报马到来, 赍东京文字,约会引兵去取贼巢。他若退兵,可以速追。梁中书便叫李成、闻达各 带一支军马,从东西两路追赶宋江军马。
话说宋江因躲一杯酒,去净手了,转出廊下来,?了火锨柄,引得那汉焦燥, 跳将起来,就欲要打宋江。柴进赶将出来,偶叫起宋押司,因此露出姓名来。那大 汉听得是宋江,跪在地下,那里肯起,说道:“小人‘有眼不识泰山’!一时冒渎 兄长,望乞恕罪。”宋江扶起那汉,问道:“足下是谁?高姓大名?”柴进指着道: “这人是清河县人氏,姓武,名松,排行第二,今在此间一年矣。”宋江道:“江 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,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,多幸,多幸!”柴进道:“偶然 豪杰相聚,实是难得。就请同做一席说话。” 宋江大喜,携住武松的手,一同到后堂席上,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。柴进便邀 武松坐地。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。武松那里肯坐,谦了半晌,武松坐了第三 位。柴进教再整杯盘来,劝三人痛饮。宋江在灯下看那武松时,果然是一条好汉。 但见: 身躯凛凛,相貌堂堂。一双眼光射寒星,两弯眉浑如刷漆。胸脯横阔,有万夫 难敌之威风;语话轩昂,吐千丈凌云之志气。心雄胆大,似撼天狮子下云端;骨健 筋强,如摇地貔貅临座上。如同天上降魔主,真是人间太岁神。 当下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,心中甚喜,便问武松道:“二郎因何在此?” 武松答道:“小弟在清河县,因酒后醉了,与本处机密相争,一时间怒起,只一拳, 打得那厮昏沉。小弟只道他死了,因此一径地逃来,投奔大官人处,躲灾避难,今 已一年有余。后来打听得那厮却不曾死,救得活了。今欲正要回乡去寻哥哥,不想 染患疟疾,不能够动身回去。却才正发寒冷,在那廊下向火,被兄长?了锨柄,吃 了那一惊,惊出一身冷汗,觉得这病好了。”宋江听了大喜。当夜饮至三更。酒罢, 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。次日起来,柴进安排席面,杀羊宰猪,管待宋 江,不在话下。过了数日,宋江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。柴进知道,那里肯要 他坏钱?自取出一箱缎匹绸绢,门下自有针工,便教做三人的称体衣裳。
话说宋江分拨人马,水陆并进,船骑同行。陆路分作三队,前队冲锋破敌骁将 一十二员,管领兵马一万。那十二员: 董平 秦明 徐宁 索超 张清 琼英 孙安 卞祥 马灵 唐斌 文仲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,请问军师道:“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?”吴用说道:
“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,是我一时不仔细,见不到处,才使的那个图书,不是玉 箸篆文‘翰林蔡京’四字?只是这个图书,便是教戴宗吃官司。”金大坚便道:“小 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,并他的文章,都是这样图书。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,如何有 破绽?”吴学究道:“你众位不知,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,如何父写书 与儿子,却使个讳字图书,因此差了。是我见不到处。此人到江州,必被盘诘,问 出实情,却是利害。”晁盖道:“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,别写如何?”吴学究道: “如何赶得上?他作起神行法来,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。只是事不宜迟,我们只 得恁地,可救他两个。”晁盖道:“怎生去救?用何良策?”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 耳边说道:“这般这般,如此如此。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,与众人知道,只是如此 动身,休要误了日期。”众多好汉得了将令,各各拴束行头,连夜下山,望江州来, 不在话下。说话的如何不说计策出,管教下面便见。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,回到江州,当厅下了回书。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, 好生欢喜,先取酒来赏了三钟,亲自接了回书,便道:“你曾见我太师么?”戴宗 禀道:“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,不曾得见恩相。”知府拆开封皮,看见前面说信 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。背后说妖人宋江,今上自要他看,可令牢固陷车,盛载密切, 差的当人员,连夜解上京师,沿途休教走失。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,必然自 有除授。蔡九知府看了,喜不自胜,叫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;一面分付教 合陷车,商量差人解发起身。戴宗谢了,自回下处,买了些酒肉,来牢里看觑宋江, 不在话下。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,过得一二日,正要起程,只见门子来报道:“无 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。”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,又送些礼物、时新酒果。知府 谢道:“累承厚意,何以克当。”黄文炳道:“村野微物,何足挂齿。”知府道: “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。”黄文炳道:“公相何以知之?”知府道:“昨日下书 人已回,妖人宋江,教解京师。通判只在早晚奏过今上,升擢高任。家尊回书,备 说此事。”黄文炳道:“既是恁地,深感恩相主荐。那个人下书,真乃神行人也。” 知府道:“通判如不信时,就教观看家书,显得下官不谬。”黄文炳道:“小生只 恐家书不敢擅看。如若相托,求借一观。”知府便道:“通判乃心腹之交,看有何
妨。”便令从人取过家书,递与黄文炳看。容 崔? 后队彪将一十四员,管领兵马五万为合后。那十四员: 黄信 孙立 韩滔 彭? 单廷? 魏定国 欧鹏 邓飞 燕顺 马麟 陈达 杨春 周通 杨林 中队宋江、卢俊义,统领将佐九十余员,军马十万,杀奔山南军来。前队董平等兵 马已到隆中山北五里外扎寨,探马报来说:“王庆闻知我兵到了,特于这隆中山北 麓,新添设雄兵二万,令勇将贺吉、縻?、郭矸、陈?统领兵马,在那里镇守。” 董平等闻报,随即计议,教孙安、卞祥,领兵五千伏于左,马灵、唐斌领兵五千伏 于右,只听我军中炮响,一齐杀出。 这里分拨才定,那边贼众,已是摇旗擂鼓,呐喊筛锣,前来搦战。两军相对,旗鼓 相望,南北列成阵势,各用强弓硬弩,射住阵脚。贼阵里门旗开处,贼将縻?出马 当先,头顶钢盔,身穿铁铠,弓弯鹊画,箭插雕翎,脸横紫肉,眼睁铜铃,担一把 长柄开山大斧,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,高叫道:“你们这伙是水洼小寇,何故与宋 朝无道昏君出力,来到这里送死!”宋军阵里,鼍鼓喧天,急先锋索超骤马出阵, 大喝道:“无端造反的强贼,敢出秽言!待俺劈你一百斧!”挥着金蘸斧,拍马直 抢縻?。那縻?也抡斧来迎。两军迭声呐喊,二将抢到垓心,两骑相交,双斧并举, 斗经五十余合,胜败未分。那贼将縻?,果是勇猛。
话说贺统军,姓贺名重宝,是辽国中兀颜统军部下副统军之职,身长一丈,力 敌万人,善行妖法,使一口三尖两刃刀,现今守住幽州,就行提督诸路军马。当时 贺重宝奏郎主道:“奴婢这幽州话说林冲杀了王伦,手拿尖刀,指着众人说道:“据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此,
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,争奈王伦心胸狭隘,嫉贤妒能,推故不纳,因此火并了这 厮,非林冲要图此位。据着我胸襟胆气,焉敢拒敌官军,剪除君侧元凶首恶?今有 晁兄,仗义疏财,智勇足备,方今天下人闻其名,无有不伏。我今日以义气为重, 立他为山寨之主,好么?”众人道:“头领言之极当。”晁盖道:“不可。自古‘强 兵不压主’。晁盖强杀,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,安敢便来占上?”林冲把手向前, 将晁盖推在交椅上,叫道:“今日事已到头,请勿推却。若有不从者,将王伦为例。” 再三再四,扶晁盖坐了。林冲喝叫众人就于亭前参拜了。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里摆 下筵席,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,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,都来大 寨里聚义。 林冲等一行人,请晁盖上了轿马,都投大寨里来。到得聚义厅前,下了马,都 上厅来。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**位交椅上坐定,中间焚起一炉香来。林冲向前道: “小可林冲,只是个粗卤匹夫,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,无学无才,无智无术。今日 山寨,天幸得众豪杰相聚,大义既明,非比往日苟且。学究先生在此,便请做军师, 执掌兵权,调用将校,须坐第二位。”吴用答道:“吴某村中学究,胸次又无经纶 济世之才,虽只读些孙吴兵法,未曾有半粒微功,怎敢占上?”林冲道:“事已到 头,不必谦让。”吴用只得坐了第二位。林冲道:“公孙先生请坐第三位。”晁盖 道:“却使不得。若是这等推让之时,晁盖必须退位。”林冲道:“晁兄差矣!公 孙先生,名闻江湖,善能用兵,有鬼神不测之机,呼风唤雨之法,谁能及得?”公 孙胜道:“虽有些小之法,亦无济世之才,如何便敢占上?还是头领请坐。”林冲 道:“只今番克敌制胜,便见得先生妙法。正是鼎分三足,缺一不可,先生不必推 却。”公孙胜只得坐了第三位。 林冲再要让时,晁盖、吴用、公孙胜都不肯。三人俱道:“适蒙头领所说,鼎 分三足,以此不敢违命。我三人占上,头领再要让人时,晁盖等只得告退。”三人 扶住林冲,只得坐了第四位。晁盖道:“今番须请宋、杜二头领来坐。”那杜迁、 宋万见杀了王伦,寻思道:“自身本事低微,如何近的他们?不若做个人情。”苦 苦地请刘唐坐了第五位,阮小二坐了第六位,阮小五坐了第七位,阮小七坐了第八 位,杜迁坐了第九位,宋万坐了第十位,朱贵坐了第十一位。 梁山泊自此是十一位好汉坐定。山前山后,共有七八百人,都来厅前参拜了, 分立在两下。晁盖道:“你等众人在此,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,吴学究做军 师,公孙先生同掌兵权,林教头等共管山寨。汝等众人,各依旧职,管领山前山后 事务,守备寨栅滩头,休教有失。各人务要竭力同心,共聚大义。”再教收拾两边 房屋,安顿了阮家老小,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——金珠宝贝,——并自家庄上 过活的金银财帛,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。当下椎牛宰马,祭祀天地神 明,庆贺重新聚义。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。次日,又办筵宴庆会,一连吃了数日 筵席。晁盖与吴用等众头领计议,整点仓廒,修理寨栅,打造军器——枪、刀、弓、 箭、衣甲、头盔——准备迎敌官军;安排大小船只,教演人兵水手上船厮杀,好做 提备,不在话下。自此梁山泊十一位头领聚义,真乃是交情浑似股肱,义气如同骨
肉。有诗为证:地面,有个去处,唤做青石峪,只一条路入去,四 面尽是高山,并无活路。臣拨十数骑人马,引这伙蛮子,直入里面,却调军马外面 围住。教这厮前无出路,后无退步,必然饿死。”兀颜统军道:“怎生便得这厮们 来?”贺统军道:“他打了俺三个大郡,气满志骄,必然想着幽州。俺这里分兵去 诱引他,他必然乘势来赶,引入陷坑山内,走那里去?”兀颜统军道:“你的计策 怕不济事,必还用俺大兵扑杀。且看你去如何。” 当下贺统军辞了国主,带了盔甲刀马,引了一行步从兵卒,回到幽州城内。将军马 点起,分作三队:一队守住幽州,二队望霸州、蓟州进发。传令已了,便驱遣两队 军马出城。差两个兄弟前去领兵:大兄弟贺拆去打霸州,小兄弟贺云去打蓟州,都 不要赢他,只佯输诈败,引入幽州境界,自有计策。 却说宋江等守住霸州,有人来报:“辽兵侵犯蓟州,恐有疏失,望调军兵救护。” 宋江道:“既然来打,必须迎敌,就此机会,去取幽州。”宋江留下些少军马,守 定霸州,其余大队军兵,拔寨都起。引军前去蓟州,会合卢俊义军马,约日进兵。 且说番将贺拆引兵霸州来,宋江正调军马出来,却好半路里接着。不曾斗的三合, 贺拆引军败走,宋江不去追赶。却说贺云去打蓟州,正迎着呼延灼,不战自退。 宋江会合卢俊义一同上帐,商议攻取幽州之策。吴用、朱武便道:“幽州分兵两路 而来,此必是诱引之计,且未可行。”卢俊义道:“军师错矣!那厮连输了数次, 如何是诱敌之计?当取不取,过后难取,不就这里去取幽州,更待何时?”宋江道: “这厮势穷力尽,有何良策可施?正好乘此机会。”遂不从吴用、朱武之言,引兵 往幽州便进,将两处军马分作大小三路起行。只见前军报来说:“辽兵在前拦住。” 宋江到军前看时,山坡后转出一彪皂旗来。宋江便教前军摆开人马,只见那番军番 将,分作四路,向山坡前摆开。宋江、卢俊义与众将看时,如黑云踊出千百万人马 相似,簇拥着一员番官,横着三尖两刃刀,立马阵前。那番官怎生打扮,但见: 头戴明霜镔铁盔,身披曜日连环甲,足穿抹绿云根靴,腰系龟背狻猊带。衬着锦绣 绯红袍,执着铁杆狼牙棒。手持三尖两刃八环刀,坐下四蹄双翼千里马。 前面行军旗上,写的分明:“大辽副统军贺重宝。”跃马横刀,出于阵前。宋江看 了道:“辽国统军,必是上将,谁敢出马?”说犹未了,大刀关胜舞起青龙偃月刀, 纵坐下赤兔马,飞出阵来,也不打话,便与贺统军相并。斗到三十余合,贺统军气 力不加,拨过刀,望本阵便走。关胜骤马追赶,贺统军引了败兵,奔转山坡。宋江 便调军马追赶。约有四五十里,听的四下里战鼓齐响。宋江急叫回军时,山坡左边, 早撞过一彪番军拦路。宋江急分兵迎敌时,右手下又早撞出一支辽兵。前面贺统军 勒兵回来夹攻。宋江兵马,四下救应不迭,被番兵撞做两段。 却说卢俊义引兵在后面厮杀时,不见了前面军马,急寻门路,要杀回来,只见胁窝 里又撞出番军来厮并。辽兵喊杀连天,四下里撞击,左右被番军围住在垓心。卢俊 义调拨众将,左右冲突,前后卷杀,寻路出去,众将扬威耀武,抖擞精神,正奔四 下里厮杀,忽见阴云闭合,黑雾遮天,白昼如夜,不分东西南北。卢俊义心慌,急 引一支军马,死命杀出。昏黑中,听得前面鸾铃声响,纵马引兵杀过去。至一山口, 只听得里面人语马嘶,**赶将入去,只见狂风大作,走石飞沙,对面不见。卢俊 义杀到里面,约莫二更前后,方才风静云开,复见一天星斗。众人打一看时,四面 尽是高山,左右是悬崖峭壁,只见高山峻岭,无路可登。随行人马,只见徐宁、索 超、韩滔、彭?、陈达、杨春、周通、李忠、邹渊、邹润、杨林、白胜,大小十二 个头领,有五千军马。星光之下,待寻归路,四下高山围匝,不能得出。卢俊义道: “军士厮杀了一日,神思困倦,且就这里权歇一宵,暂停战马,明日却寻归路。” 再说宋江正厮杀间,只见黑云四起,走石飞沙,军士对面都不相见。随军内却有公 孙胜在马上见了,知道此是妖法,急拔宝剑在手,就马上作用,口中念念有词,喝 声道:“疾!”把宝剑指点之处,只见阴云四散,狂风顿息,辽军不战自退。宋江 驱兵杀透重围,退到一座高山,迎着本部军马。且把粮车头尾相衔,权做寨栅。计 点大小头领,于内不见了卢俊义等一十三人并五千余军马。至天明,宋江便遣呼延 灼、林冲、秦明、关胜,各带军兵,四下里去寻了一日,不知些消息回覆。宋江便 取玄女课,焚香占卜已罢,说道:“大象不妨,只是陷在幽阴之处,急切难得出来。” 宋江放心不下,遂遣解珍、解宝扮作猎户,绕山来寻。又差时迁、石勇、段景住、 曹正,四下里去打听消息。 且说解珍、解宝披上虎皮袍,?了钢叉,只望深山里行。看看天色向晚,两个行到 山中,四边只一望,不见人烟,都是乱山叠嶂。解珍、解宝又行了几个山头。是夜 月色朦胧,远远地望见山畔一点灯光。弟兄两个道:“那里有灯光之处,必是有人 家。我两个且寻去讨些饭吃。”望着灯光处,曳开脚步奔将来。未得一里多路,来 到一个去处,傍着树林坡,有作三数间草屋,屋下破壁里闪出灯光来。解珍、解宝 推开扇门,灯光之下,见是个婆婆,年纪六旬之上。弟兄两个,放下钢叉,纳头便 拜。那婆婆道:“我只道是俺孩儿来家,不想却是客人到此。客人休拜。你是那里 猎户?怎生到此?”解珍道:“小人原是山东人氏,旧日是猎户人家。因来此间做 些买卖,不想正撞着军马热闹,连连厮杀,以此消折了本钱,无甚生理。弟兄两个, 只得来山中寻讨些野味养口。谁想不识路径,迷踪失迹,来到这里,投宅上暂宿一 宵。望老奶奶收留则个!”那婆婆道:“自古云:‘谁人顶着房子走哩!’我家两 个孩儿,也是猎户,敢如今便回来也!客人少坐,我安排些晚饭,与你两个吃。” 解珍、解宝谢道:“多感老奶奶!”那婆婆入里面去了。弟兄两个,却坐在门前。 不多时,只见门外两个人,扛着一个獐子入来,口里叫道:“娘,你在那里?”只 见那婆婆出来道:“孩儿,你们回了。且放下獐子,与这两位客人厮见。”解珍、 解宝慌忙下拜。那两个答礼已罢,便问:“客人何处?因甚到此?”解珍、解宝便 把却才的话再说一遍。那两个道:“俺祖居在此。俺是刘二,兄弟刘三。父是刘一, 不幸死了,止有母亲。专靠打猎营生,在此三二十年了。此间路径甚杂,俺们尚有 不认的去处。你两个是山东人氏,如何到此间讨得衣饭吃?你休瞒我,你二位敢不 是打猎户么?”解珍、解宝道:“既到这里,如何藏的?实诉与兄长。”有诗为证: 峰峦重叠绕周遭,兵陷垓心不可逃。 二解欲知貔虎路,故将踪迹混渔樵。 当时解珍、解宝跪在地下说道:“小人们果是山东猎户。弟兄两个,唤做解珍、解 宝,在梁山泊跟随宋公明哥哥许多时落草。今来受了招安,随着哥哥来破辽国。前 日正与贺统军大战,被他冲散一支军马,不知陷在那里。特差小人弟兄两个来打探 消息。”那两个弟兄笑道:“你二位既是好汉,且请起,俺指与你路头。你两个且 少坐,俺煮一腿獐子肉,暖杯社酒,安排请你二位。”没一个更次,煮的肉来。刘 二、刘三管待解珍、解宝饮酒之间,动问道:“俺们久闻你梁山泊宋公明替天行道, 不损良民,直传闻到俺辽国。”解珍、解宝便答道:“俺哥哥以忠义为主,誓不扰 害善良,单杀滥官酷吏,倚强凌弱之人。”那两个道:“俺们只听的说,原来果然 如此!”尽皆欢喜,便有相爱不舍之情。解珍、解宝道:“我那支军马,有十数个 头领,三五千兵卒,正不知下落何处。我想也得好一片地来排陷他。”那两个道: “你不知俺这北边地理。只此间是幽州管下,有个去处,唤做青石峪,只有一条路 入去,四面尽是悬崖峻壑的高山。若是填塞了那条入去的路,再也出不来。多定只 是陷在那里了。此间别无这般宽阔去处。如今你那宋先锋屯军之处,唤做独鹿山。 这山前平坦地面,可以厮杀。若山顶上望时,都见四边来的军马。你若要救那支军 马,舍命打开青石峪,方才可以救出。那青石峪口,必然多有军马,截断这条路口。 此山柏树极多,惟有青石峪口两株大柏树,**的好,形如伞盖,四面尽皆望见。 那大树边正是峪口。更提防一件,贺统军会行妖法,教宋先锋破他这一件要紧。” 解珍、解宝得了这言语,拜谢了刘家兄弟两个,连夜回寨来。宋江见了问道:“你 两个打听的些分晓么?”解珍、解宝却把刘家弟兄的言语,备细说了一遍。宋江失 惊,便请军师吴用商议。正说之间,只见小校报道:“段景住、石勇引将白胜来了。” 宋江道:“白胜是与卢先锋一同失陷,他此来必是有异。”随即唤来帐下问时,段 景住先说:“我和石勇正在高山涧边观望,只见山顶上一个大毡包滚将下来。我两 个看时,看看滚到山脚下,却是一团毡衫,里面四围裹定,上用绳索紧拴。直到树 边看时,里面却是白胜。”白胜便道:“卢头领与小弟等一十三人,正厮杀间,只 见天昏地暗,日色无光,不辨东南西北。只听的人语马嘶之声,卢头领便教只顾杀 将入去。谁想深入重地。那里尽是四面高山,无计可出,又无粮草接济,一行人马, 实是艰难。卢头领差小弟从山顶上滚将下来,寻路报信。不想正撞着石勇、段景住 二人,望哥哥早发救兵前去接应,迟则诸将必然死了。” 宋江听罢,连夜点起军马,令解珍、解宝为头引路,望这大柏树,便是峪口。传令 教马步军兵并力杀去,务要杀开峪口。人马行到天明,远远的望见山前两株大柏树, 果然形如伞盖。当下解珍、解宝引着军马,杀到山前峪口。贺统军便将军马摆开, 两个兄弟争先出战。宋江军将要抢峪口,一齐向前。豹子头林冲飞马先到,正迎着 贺拆,交马只两合,从肚皮上一枪搠着,把那贺拆搠于马下。步军头领见马军先到 赢了,一发都奔将入去。黑旋风李逵手抡双斧,一路里砍杀辽兵。背后便是混世魔 王樊瑞、丧门神鲍旭,引着牌手项充、李衮并众多蛮牌,直杀入辽兵队里。李逵正 迎着贺云,抢到马下,一斧砍断马脚,当时倒了,贺云落马。李逵双斧如飞,连人 带马,只顾乱剁。辽兵正拥将来,却被樊瑞、鲍旭两下众牌手撞着。贺统军见折了 两个兄弟,便口中念念有词,作起妖法,不知道些甚么。只见狂风大起,就地生云, 黑暗暗罩住山头,昏惨惨迷合峪口。正作用间,宋军中转过公孙胜来,在马上掣出 宝剑在手,口中念不过数句,大喝一声道:“疾!”只见四面狂风,扫退浮云,现 出明朗朗一轮红日。马步三军众将向前,舍死并杀辽兵。贺统军见作法不灵,敌军 冲突的紧,自舞刀拍马,杀过阵来。只见两军一齐混战,宋兵杀的辽兵东西逃窜。 马军追赶辽兵,步军便去扒开峪口。原来被这辽兵重重叠叠将大块青石填塞住这条 出路。步军扒开峪口,杀进青石峪内。卢俊义见了宋江军马,皆称惭愧。宋江传令, 教且休赶辽兵,收军回独鹿山,将息被困人马。卢俊义见了宋江,放声大哭道:“若 不得仁兄垂救,几丧了兄弟性命!”宋江、卢俊义同吴用、公孙胜并马回寨将息, 三军解甲暂歇。 次日,军师吴学究说道:“可乘此机会,就好取幽州。若得了幽州,辽国之亡唾手 可待。”宋江便叫卢俊义等一十三人军马,且回蓟州权歇,宋江自领大小诸将军卒 人等,离了独鹿山,前来攻打幽州。 贺统军正退回在城中,为折了两个兄弟,心中好生纳闷。又听得探马报道:“宋江 军马来打幽州。”番军越慌。众辽兵上城观望,见东北下一簇红旗,西北下一簇青 旗,两彪军马奔幽州来,即报与贺统军。贺统军听的大惊,亲自上城来看时,认的 是辽国来的旗号,心中大喜。来的红旗军马,尽写银字,这支军乃是大辽国驸马太 真胥庆,只有五千余人。这一支青旗军马,旗上都是金字,尽插雉尾,乃是李金吾 大将。原来那个番官,正受黄门侍郎左执金吾上将军,姓李名集,呼为李金吾,乃 李陵之后,荫袭金吾之爵,现在雄州屯扎,部下有一万来军马。侵犯大宋边界,正 是此辈。听的辽主折了城子,因此调兵前来助战。贺统军见了,使人去报两路军马: “且休入城,教去山背后埋伏暂歇。待我军马出城,一面等宋江兵来,左右掩杀。” 贺统军传报已了,遂引军兵出幽州迎敌。 宋江诸将已近幽州,吴用便道:“若是他闭门不出,便无准备;若是他引兵出城迎 敌,必有埋伏。我军可先分兵作三路而进:一路直往幽州进发,迎敌来军;两路如 羽翼相似,左右护持。若有埋伏军起,便教这两路军去迎敌。”宋江便拨调关胜带 宣赞、郝思文领兵在左,再调呼延灼带单廷?、魏定国领兵在右,各领一万余人, 从山后小路慢慢而行。宋江等引大军前来,径往幽州进发。 却说贺统军引兵前来,正迎着宋江军马。两军相对,林冲出马,与贺统军交战。斗 不到五合,贺统军回马便走。宋江军马追赶,贺统军分兵两路,不入幽州,绕城而 走。吴用在马上便叫:“休赶!”说犹未了,左边撞出太真驸马来,已有关胜却好 迎住;右边撞出李金吾来,又有呼延灼却好迎住。正来三路军马,逼住大战,杀的 尸横遍野,流血成河。 贺统军情知辽兵不胜,欲回幽州时,撞过二将,接住便杀,乃是花荣、秦明,死战 定贺统军。欲退回西门城边,又撞见双枪将董平,又杀了一阵。转过南门,撞见朱 仝,接着又杀一阵。贺统军不敢入城,撞条大路,望北而走。不提防前面撞着镇三 山黄信,舞起大刀,直取贺统军。贺统军心慌,措手不及,被黄信一刀,正砍在马 头上。贺统军弃马而走,不想胁窝里又撞出杨雄、石秀两步军头领齐上,把贺统军 拈翻在肚皮下。宋万挺枪又赶将来。众人只怕争功,坏了义气,就把贺统军乱枪戳 死。那队辽兵已自先散,各自逃生。太真驸马见统**里,倒了帅字旗,军校漫散, 情知不济,便引了这彪红旗军,从山背后走了。李金吾正战之间,不见了这红旗军, 料道不济事,也引了这彪青旗军,望山后退去。 宋江见这三路军兵尽皆退了,大驱人马,奔来夺取幽州。不动声色,一鼓而收。来 到幽州城内,扎驻三军,便出榜安抚百姓。随即差人急往檀州报捷,请赵枢密移兵 蓟州守把,就取这支水军头领并船只,前来幽州听调,却教副先锋卢俊义分守霸州。 前后共得了四个大郡。赵安抚见了来文大喜。一面申奏朝廷,一面行移蓟、霸二州 知会,再差水军头领,收拾进发,准备水陆并进。 且说辽主升殿,会集文武番官。左丞相幽西孛瑾,右丞相太师褚坚,统军大将等众, 当廷商议:“即日宋江侵夺边界,占了俺四座大郡,早晚必来侵犯皇城,燕京难保。 贺统军弟兄三个已亡,汝等文武群臣,当国家多事之秋,如何处置?”有都统军兀 颜光奏道:“郎主勿忧!前者奴婢累次只要自去领兵,往往被人阻当,以致养成贼 势,成此大祸。伏乞亲降圣旨,任臣选调军马,会合诸处军兵,克日兴师,务要擒 获宋江等众,恢复原夺城池。”郎主准奏,遂赐出明珠虎牌,金印敕旨,黄钺白旄, 朱幡皂盖,尽付与兀颜统军:“不问金枝玉叶,皇亲国戚,不拣是何军马,并听爱 卿调遣,速便起兵前去征进!” 兀颜统军领了圣旨兵符,便下教场,会集诸多番将,传下将令,调遣诸处军马,前 来策应。却才传令已罢,有统军长子兀颜延寿,直至演武亭上禀道:“父亲一面整 点大军,孩儿先带数员猛将,会集太真驸马、李金吾将军二处军马,先到幽州,杀 败这蛮子们八分。待父亲来时,瓮中捉鳖,一鼓扫清宋兵。不知父亲钧意如何?” 兀颜统军道:“吾儿言见得是。与汝突骑五千,精兵二万,就做先锋,即便会同太 真驸马、李金吾,刻下便行。如有捷音,火速飞报。”小将军欣然领了号令,整点 三军,径奔幽州来。正是:万马奔驰天地怕,千军踊跃鬼神愁。 毕竟兀颜小将军怎生搦战,且听下回分解。
却说玄德见孙夫人房中两边枪刀森列,侍婢皆佩剑,不觉失色。管家婆进曰:“贵人休 得惊惧:夫人自幼好观武事,居常令侍婢击剑为乐,故尔如此。”玄德曰:“非夫人所观之 事,吾甚心寒,可命暂去。”管家婆禀覆孙夫人曰:“房中摆列兵器,娇客不安,今且去 之。”孙夫人笑曰:“厮杀半生,尚惧兵器乎!”命尽撤去,令侍婢解剑伏侍。当夜玄德与 孙夫人成亲,两情欢洽。玄德又将金帛散给侍婢,以买其心,先教孙乾回荆州报喜。自此连 日饮酒。国太十分爱敬。 却说孙权差人来柴桑郡报周瑜,说:“我母亲力主,已将吾妹嫁刘备。不想弄假成真。 此事还复如何?”瑜闻大惊,行坐不安,乃思一计,修密书付来人持回见孙权。权拆书视 之。书略曰:“瑜所谋之事,不想反覆如此。既已弄假成真,又当就此用计。刘备以枭雄之 姿,有关、张、赵云之将,更兼诸葛用谋,必非久屈人下者。愚意莫如软困之于吴中:盛为 筑宫室,以丧其心志;多送美色玩好,以娱其耳目;使分开关、张之情,隔远诸葛之契,各 置一方,然后以兵击之,大事可定矣。今若纵之,恐蛟龙得云雨,终非池中物也。愿明公熟 思之。”孙权看毕,以书示张昭。昭曰:“公瑾之谋,正合愚意。刘备起身微末,奔走天 下,未尝受享富贵。今若以华堂大厦,子女金帛,令彼享用,自然疏远孔明、关、张等,使 彼各生怨望,然后荆州可图也。主公可依公瑾之计而速行之。”权大喜,即日修整东府,广 栽花木,盛设器用,请玄德与妹居住;又增女乐数十余人,并金玉锦绮玩好之物。国太只道 孙权好意,喜不自胜。玄德果然被声色所迷,全不想回荆州。 却说赵云与五百军在东府前住,终日无事,只去城外射箭走马。看看年终。云猛省: “孔明分付三个锦囊与我,教我一到南徐,开**个;住到年终,开第二个;临到危急无路 之时,开第三个:于内有神出鬼没之计,可保主公回家。此时岁已将终,主公贪恋女色,并 不见面,何不拆开第二个锦囊,看计而行?”遂拆开视之。原来如此神策。即日径到府堂, 要见玄德。侍婢报曰:“赵子龙有紧急事来报贵人。”玄德唤入问之。云佯作失惊之状曰: “主公深居画堂,不想荆州耶?”玄德曰:“有甚事如此惊怪?”云曰:“今早孔明使人来 报,说曹操要报赤壁鏖兵之恨,起精兵五十万,杀奔荆州,甚是危急,请主公便回。”玄德 曰:“必须与夫人商议。”云曰:“若和夫人商议,必不肯教主公回。不如休说,今晚便好 起程。迟则误事!”玄德曰:“你且暂退,我自有道理。”云故意催逼数番而出。玄德入见 孙夫人,暗暗垂泪。孙夫人曰:“丈夫何故烦恼?”玄德曰:“念备一身飘荡异乡,生不能 侍奉二亲,又不能祭祀宗祖,乃大逆不孝也。今岁旦在迩,使备悒怏不已。”孙夫人曰: “你休瞒我,我已听知了也!方才赵子龙报说荆州危急,你欲还乡,故推此意。”玄德跪而 告曰:“夫人既知,备安敢相瞒。备欲不去,使荆州有失,被天下人耻笑;欲去,又舍不得 夫人:因此烦恼。”夫人曰:“妾已事君,任君所之,妾当相随。”玄德曰:“夫人之心, 虽则如此,争奈国太与吴侯安肯容夫人去?夫人若可怜刘备,暂时辞别。”言毕,泪如雨 下。孙夫人劝曰:“丈夫休得烦恼。妾当苦告母亲,必放妾与君同去。”玄德曰:“纵然国 太肯时,吴侯必然阻挡。”孙夫人沉吟良久,乃曰:“妾与君正旦拜贺时,推称江边祭祖, 不告而去,若何?”玄德又跪而谢曰:“若如此,生死难忘!切勿漏泄。”两个商议已定。 玄德密唤赵云分付:“正旦日,你先引军士出城,于官道等候。吾推祭祖,与夫人同走。” 云领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