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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留郭攸之、董允、费?等为侍中,总摄宫中之事。又留向宠为大将,总督御林军马;蒋琬 为参军;张裔为长史,掌丞相府事;杜琼为谏议大夫;杜微、杨洪为尚书;孟光、来敏为祭 酒;尹默、李?为博士;?正、费诗为秘书;谯周为太史。内外文武官僚一百余员,同理蜀 中之事。 孔明受诏归府,唤诸将听令:前督部——镇北将军、领丞相司马、凉州刺史、都亭侯魏 延;前军都督——领扶风太守张翼;牙门将——裨将军王平;后军领兵使——安汉将军、领 建宁太守李恢,副将——定远将军、领汉中太守吕义;兼管运粮左军领兵使——平北将军、 陈仓侯马岱,副将——飞卫将军廖化;右军领兵使——奋威将军、博阳亭侯马忠,抚戎将 军、关内侯张嶷;行中军师——车骑大将军、都乡侯刘琰;中监军——扬武将军邓芝;中参 军——安远将军马谡;前将军——都亭侯袁?;左将军——高阳侯吴懿;右将军—— 玄都侯高翔;后将军——安乐侯吴班;领长史——绥军将军杨仪;前将军——征南将军 刘巴;前护军——偏将军、汉城亭侯许允;左护军——笃信中郎将丁咸;右护军——偏将军 刘敏;后护军——典军中郎将官?;行参军——昭武中郎将胡济;行参军——谏议将军阎 晏;行参军——偏将军爨习;行参军——裨将军杜义,武略中郎将杜祺,绥戎都尉盛勃; 从事——武略中郎将樊岐;典军书记——樊建;丞相令史—— 董厥;帐前左护卫使——龙骧将军关兴;右护卫使——虎翼将军张苞。——以上一应官 员,都随着平北大都督、丞相、武乡侯、领益州牧、知内外事诸葛亮。分拨已定,又檄李严 等守川口以拒东吴。选定建兴五年春三月丙寅日,出师伐魏。 忽帐下一老将,厉声而进曰:“我虽年迈,尚有廉颇之勇,马援之雄。此二古人皆不服 老,何故不用我耶?”众视之,乃赵云也。孔明曰:“吾自平南回都,马孟起病故,吾甚惜 之,以为折一臂也。今将军年纪已高,倘稍有参差,动摇一世英名,减却蜀中锐气。”云厉 声曰:“吾自随先帝以来,临阵不退,遇敌则先。大丈夫得死于疆场者,幸也,吾何恨焉? 愿为前部先锋!”孔明再三苦劝不住。云曰:“如不教我为先锋,就撞死于阶下!”孔明 曰:“将军既要为先锋,须得一人同去。”言未尽,一人应曰:“某虽不才,愿助老将军先 引一军前去破敌。”孔明视之,乃邓芝也。孔明大喜,即拨精兵五千。副将十员,随赵云、 邓芝去讫。 孔明出师,后主引百官送于北门外十里。孔明辞了后主,旌旗蔽野,戈戟如林,率军望 汉中迤逦进发。却说边庭探知此事,报入洛阳。是日曹睿设朝,近臣奏曰:“边官报称:诸 葛亮率领大兵三十余万,出屯汉中,令赵云、邓芝为前部先锋,引兵入境。”睿大惊,问群 臣曰:“谁可为将,以退蜀兵?”忽一人应声而出曰:“臣父死于汉中,切齿之恨,未尝得 报。今蜀兵犯境,臣愿引本部猛将,更乞陛下赐关西之兵,前往破蜀,上为国家效力,下报 父仇,臣万死不恨!”众视之,乃夏侯渊之子夏侯??病??肿有荩?湫?*急,又**吝,自 幼嗣与夏侯???印:笙暮钤ㄎ?浦宜?叮?懿倭???耘?搴庸?髡???饴恚?虼顺? 钦敬。虽掌兵权,未尝临阵。当时自请出征,曹睿即命为大都督,调关西诸路军马前去迎 敌。司徒王朗谏曰:“不可。夏侯驸马素不曾经战,今付以大任,非其所宜。更兼诸葛亮足 智多谋,深通韧略,不可轻敌。”夏侯??吃唬?ldquo;司徒莫非结连诸葛亮,欲为内应耶?吾自 幼从父学习韬略,深通兵法。汝何欺我年幼?吾若不生擒诸葛亮,誓不回见天子!”王朗等 皆不敢言。夏侯??橇宋褐鳎?且沟匠ぐ玻?鞴匚髦盥肪?矶??嗤颍?吹锌酌鳌U?牵河 秉白旄摩将士,却教黄吻掌兵权。未知胜负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却说后主在成都,闻邓艾取了绵竹,诸葛瞻父子已亡,大惊,急召文武商议。近臣奏
曰:“城外百姓,扶老携幼,哭声大震,各逃生命。”后主惊惶无措。忽哨马报到,说魏兵 将近城下。多官议曰:“兵微将寡,难以迎敌;不如早弃成都,奔南中七郡。其地险峻,可 以自守,就借蛮兵,再来克复未迟。”光禄大夫谯周曰:“不可。南蛮久反之人,平昔无 惠;今若投之,必遭大祸。”多官又奏曰:“蜀、吴既同盟,今事急矣,可以投之。”周又 谏曰:“自古以来,无寄他国为天子者。臣料魏能吞吴,吴不能吞魏。若称臣于吴,是一辱 也;若吴被魏所吞,陛下再称臣于魏,是两番之辱矣。不如不投吴而降魏。魏必裂土以封陛 下,则上能自守宗庙,下可以保安黎民。愿陛下思之。”后主未决,退入宫中。次日,众议 纷然。谯周见事急,复上疏诤之。后主从谯周之言,正欲出降;忽屏风后转出一人,厉声而 骂周曰:“偷生腐儒,岂可妄议社稷大事!自古安有降天子哉!”后主视之,乃第五子北地 王刘谌也。后主生七子:长子刘?,次子刘瑶,三子刘琮,四子刘瓒,五子即北地王刘谌, 六子刘恂,七子刘璩。七子中惟谌自幼聪明,英敏过人,余皆儒善。后主谓谌曰:“今大臣 皆议当降,汝独仗血气之勇,欲令满城流血耶?”谌曰:“昔先帝在日,谯周未尝于预国 政;今妄议大事,辄起乱言,甚非理也。臣切料成都之兵,尚有数万;姜维全师,皆在剑 阁,若知魏兵犯阙,必来救应:内外攻击,可获大功。岂可听腐儒之言,轻废先帝之基业 乎?”后主叱之曰:“汝小儿岂识天时!”谌叩头哭曰:“若势穷力极,祸败将及,便当父 子君臣背城一战,同死社稷,以见先帝可也。奈何降乎!”后主不听。谌放声大哭曰:“先 帝非容易创立基业,今一旦弃之,吾宁死不辱也!”后主令近臣推出宫门,遂令谯周作降 书,遣私署侍中张绍、驸马都尉邓良同谯周赍玉玺来雒城请降。时邓艾每日令数百铁骑来成 都哨探。当日见立了降旗,艾大喜。不一时,张绍等至,艾令人迎入。三人拜伏于阶下,呈 上降款玉玺。艾拆降书视之,大喜,受下玉玺,重待张绍、谯周、邓良等。艾作回书,付三 人赍回成都,以安人心。三人拜辞邓艾,径还成都,入见后主,呈上回书,细言邓艾相待之 善。后主拆封视之,大喜,即遣太仆蒋显赍敕令姜维早降;遣尚书郎李虎,送文簿与艾:共 户二十八万,男女九十四万,带甲将士十万二千,官吏四万,仓粮四十余万,金银各二千 斤,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。余物在库,不及具数。择十二月初一日,君臣出降。北地王刘谌 闻知,怒气冲天,乃带剑入宫。其妻崔夫人问曰:“大王今日颜色异常,何也?”谌曰: “魏兵将近,父皇已纳降款,明日君巨出降,社稷从此殄灭。吾欲先死以见先帝于地下,不 屈膝于他人也!”崔夫人曰:“贤哉!贤哉!得其死矣!妾请先死,王死未迟。”谌曰: “汝何死耶?”崔夫人曰:“王死父,妾死夫:其义同也。夫亡妻死,何必问焉!”言讫, 触柱而死。谌乃自杀其三子,并割妻头,提至昭烈庙中,伏地哭曰:“臣羞见基业弃于他 人,故先杀妻子,以绝挂念,后将一命报祖!祖如有灵,知孙之心!”大哭一场,眼中流 血,自刎而死。蜀人闻知,无不哀痛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君臣甘屈膝,一子独悲伤。去矣西 川事,雄哉北地王!捐身酬烈祖,搔首泣穹苍。凛凛人如在,谁云汉已亡?”后主听知北地 王自刎,乃令人葬之。次日,魏兵大至。后主率太子诸王,及群臣六十余人,面缚舆榇,出 北门十里而降。邓艾扶起后主,亲解其缚,焚其舆榇,并车入城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魏兵数 万入川来,后主偷生失自裁。黄皓终存欺国意,姜维空负济时才。全忠义士心何烈,守节王 孙志可哀。昭烈经营良不易,一朝功业顿成灰。” 于是成都之人,皆具香花迎接。艾拜后主为骠骑将军,其余文武,各随高下拜官;请后 主还宫,出榜安民,交割仓库。又令太常张峻、益州别驾张绍,招安各郡军民。又令人说姜 维归降。一面遣人赴洛阳报捷。艾闻黄皓奸险,欲斩之。皓用金宝赂其左右,因此得免。自 是汉亡。后人因汉之亡,有追思武侯诗曰:“鱼鸟犹疑畏简书,风云长为护储胥。徒令上将 挥神笔,终见降王走传车。管乐有才真不忝,关张无命欲何如!他年锦里经祠庙,梁父吟成 恨有余!” 且说太仆蒋显到剑阁,入见姜维,传后主敕命,言归降之事。维大惊失语。帐下众将听 知,一齐怨恨,咬牙怒目,须发倒竖,拔刀砍石大呼曰:“吾等死战,何故先降耶!”号哭 之声,闻数十里。维见人心思汉,乃以善言抚之曰:“众将勿忧。吾有一计,可复汉室。” 众皆求问。姜维与诸将附耳低言,说了计策。即于剑阁关遍竖降旗,先令人报入钟会寨中, 说姜维引张翼、廖化、董厥等来降。会大喜,令人迎接维入帐。会曰:“伯约来何迟也?” 维正色流涕曰:“国家全军在吾,今日至此,犹为速也。”会甚奇之,下座相拜。待为上 宾。维说会曰:“闻将军自淮南以来。算无遗策;司马氏之盛,皆将军之力,维故甘心俯 首。如邓士载,当与决一死战,安肯降之乎?”会遂折箭为誓,与维结为兄弟,情爱甚密, 仍令照旧领兵。维暗喜,遂令蒋显回成都去了。 却说邓艾封师纂为益州刺史,牵弘、王颀等各领州郡;又于绵竹筑台以彰战功,大会蜀 中诸官饮宴。艾酒至半酣,乃指众官曰:“汝等幸遇我,故有今日耳。若遇他将,必皆殄灭 矣。”多官起身拜谢。忽蒋显至,说姜维自降钟镇西了。艾因此痛恨钟会。遂修书令人赍赴 洛阳,致晋公司马昭。昭得书视之。书曰:“臣艾切谓兵有先声而后实者,今因平蜀之势以 乘吴,此席卷之时也。然大举之后,将士疲劳,不可便用;宜留陇右兵二万、蜀兵二万,煮 盐兴冶,并造舟船,预备顺流之计;然后发使,告以利害,吴可不征而定也。今宜厚待刘 禅,以致孙休;若便送禅来京,吴人必疑,则于向化之心不劝。且权留之于蜀,须来年冬月 抵京。今即可封禅为扶风王,锡以资财,供其左右,爵其子为公侯,以显归命之宠:则吴人 畏威怀德,望风而从矣。”司马昭览毕,深疑邓艾有自专之心,乃先发手书与卫?,随后降 封艾诏曰:“征西将军邓艾耀威奋武,深入敌境,使僭号之主,系颈归降;兵不逾时,战不 终日,云彻席卷,荡定巴、蜀;虽白起破强楚,韩信克劲赵,不足比勋也。其以艾为太尉, 增邑二万户,封二子为亭侯,各食邑千户。”邓艾受诏毕,监军卫?取出司马昭手书与艾。 书中说邓艾所言之事,须候奏报,不可辄行。艾曰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吾既奉诏专 征,如何阻当?”遂又作书,今来使赍赴洛阳。时朝中皆言邓艾必有反意,司马昭愈加疑 忌。忽使命回,呈上邓艾之书。昭拆封视之。书曰:“艾衔命西征,元恶既服,当权宜行 事,以安初附。若待国命,则往复道途,延引日月。《春秋》之义:大夫出疆,有可以安社 稷、利国家,专之可也。今吴未宾,势与蜀连,不可拘常以失事机。兵法:进不求名,退不 避罪。艾虽无古人之节,终不自嫌以损于国也。先此申状,见可施行。” 司马昭看毕大惊,忙与贾充计议曰:“邓艾恃功而骄,任意行事,反形露矣。如之奈 何?”贾充曰:“主公何不封钟会以制之?”昭从其议,遣使赍诏封会为司徒,就令卫?监 督两路军马,以手书付?,使与会伺察邓艾,以防其变。会接读诏书。诏曰:“镇西将军钟 会所向**,前无强梁,节制众城,网罗进逸;蜀之豪帅,面缚归命;谋无遗策,举无废 功。其以会为司徒,进封县侯,增邑万户,封子二人亭侯,邑各千户。”钟会既受封,即请 姜维计议曰:“邓艾功在吾之上,又封太尉之职;今司马公疑艾有反志,故令卫?为监军, 诏吾制之。伯约有何高见?”维曰:“愚闻邓艾出身微贱,幼为农家养犊,今侥幸自阴平斜 径,攀木悬崖,成此大功;非出良谋,实赖国家洪福耳。若非将军与维相拒于剑阁,艾安能 成此功耶?今欲封蜀主为扶风王,乃大结蜀人之心,其反情不言可见矣。晋公疑之是也。” 会深喜其言。维又曰:“请退左右,维有一事密告。”会令左右尽退。维袖中取一图与会, 曰:“昔日武侯出草庐时,以此图献先帝,且曰:益州之地,沃野千里,民殷国富,可为霸 业。先帝因此遂创成都。今邓艾至此,安得不狂?”会大喜,指问山川形势。维一一言之。 会又问曰:“当以何策除艾?”维曰:“乘晋公疑忌之际,当急上表,言艾反状;晋公必令 将军讨之。一举而可擒矣。”会依言,即遣人赍表进赴洛阳,言邓艾专权恣肆,结好蜀人, 早晚必反矣。于是朝中文武皆惊。会又今人于中途截了邓艾表文,按艾笔法,改写傲慢之 辞,以实己之语。 司马昭见了邓艾表章,大怒,即遣人到钟会军前,令会收艾;又遣贾充引三万兵入斜 谷,昭乃同魏主曹奂御驾亲征。西曹掾邵悌谏曰:“钟会之兵,多艾六倍,当今会收艾足 矣,何必明公自行耶?”昭笑曰:“汝忘了旧日之言耶?汝曾道会后必反。吾今此行,非为 艾,实为会耳。”悌笑曰“某恐明公忘之,故以相问。今既有此意,切宜秘之,不可泄 漏。”昭然其言,遂提大兵起程。时贾充亦疑钟会有变,密告司马昭。昭曰:“如遣汝,亦 疑汝耶?吾到长安,自有明白。”早有细作报知钟会,说昭已至长安。会慌请姜维商议收艾 之策。正是:才看西蜀收降将,又见长安动大兵。不知姜维以何策破艾,且看下文分解。
却说司马昭闻诸葛诞会合吴兵前来决战,乃召散骑长史裴秀、黄门侍郎钟会,商议破敌 之策。钟会曰:“吴兵之助诸葛诞,实为利也;以利诱之,则必胜矣。”昭从其言,遂令石 苞、州泰先引两军于石头城埋伏,王基、陈骞领精兵在后,却令偏将成?y引兵数万先去诱 敌;又令陈俊引车仗牛马驴骡,装载赏军之物,四面聚集于阵中,如敌来则弃之。 是日,诸葛诞令吴将朱异在左,文钦在右,见魏阵中人马不整,诞乃大驱士马径进。成 ?y退走,诞驱兴掩杀,见牛马驴骡,遍满郊野;南兵争取,无心恋战。忽然一声炮响,两路 兵杀来:左有石苞,右有州泰,诞大惊,急欲退时,王基、陈骞精兵杀到。诞兵大败。司马 昭又引兵接应。诞引败兵奔入寿春,闭门坚守。昭令兵四面围困,并力攻城。 时吴兵退屯安丰,魏主车驾驻于项城。钟会曰:“今诸葛诞虽败,寿春城中粮草尚多, 更有吴兵屯安丰以为掎角之势;今吾兵四面攻围,彼缓则坚守,急则死战;吴兵或乘势夹 攻:吾军无益。不如三面攻之,留南门大路,容贼自走;走而击之,可全胜也。吴兵远来, 粮必不继;我引轻骑抄在其后,可不战而自破矣。”昭抚会背曰:“君真吾之子房也!”遂 令王基撤退南门之兵。却说吴兵屯于安丰,孙?唤朱异责之曰:“量一寿春城不能救,安可 并吞中原?如再不胜必斩!”朱异乃回本寨商议。于诠曰:“今寿春南门不围,某愿领一军 从南门入去,助诸葛诞守城。将军与魏兵挑战,我却从城中杀出:两路夹攻,魏兵可破 矣。”异然其言。于是全怿、全端、文钦等,皆愿入城。遂同于诠引兵一万,从南门而入 城。魏兵不得将令,未敢轻敌,任吴兵入城,乃报知司马昭。昭曰:“此欲与朱异内外夹 攻,以破我军也。”乃召王基、陈骞分付曰:“汝可引五千兵截断朱异来路,从背后击 之。”二人领命而去。朱异正引兵来,忽背后喊声大震:左有王基,右有陈骞,两路军杀 来。吴兵大败。朱异回见孙?,?大怒曰:“累败之将,要汝何用!”叱武士推出斩之。又责 全端子全?曰:“若退不得魏兵,汝父子休来见我!”于是孙?自回建业去了。 钟会与昭曰:“今孙?退去,外无救兵,城可围矣。”昭从之,遂催军攻围。全?引兵欲 入寿春,见魏兵势大,寻思进退无路,遂降司马昭。昭加?为偏将军。?感昭恩德,乃修家书 与父全端,叔全怿,言孙?不仁,不若降魏,将书射入城中。怿得?书,遂与端引数千人开门 出降。诸葛诞在城中忧闷,谋士蒋班、焦彝进言曰:“城中粮少兵多,不能久守,可率吴、 楚之众,与魏兵决一死战。”诞大怒曰:“吾欲守,汝欲战,莫非有异心乎!再言必斩!” 二人仰天长叹曰:“诞将亡矣!我等不如早降,免至一死!”是夜二更时分,蒋、焦二人逾 城降魏,司马昭重用之。因此城中虽有敢战之士,不敢言战。诞在城中,见魏兵四下筑起土 城以防淮水,只望水泛,冲倒土城,驱兵击之。不想自秋至冬,并无霖雨,淮水不泛。城中 看看粮尽,文钦在小城内与二子坚守,见军士渐渐饿倒,只得来告诞曰:“粮皆尽绝,军士 饿损,不如将北方之兵尽放出城,以省其食。”诞大怒曰:“汝教我尽去北军,欲谋我 耶?”叱左右推出斩之。文鸯、文虎见父被杀,各拔短刀,立杀数十人,飞身上城,一跃而 下,越壕赴魏寨投降。司马昭恨文鸯昔日单骑退兵之仇,欲斩之。钟会谏曰:“罪在文钦, 今文钦已亡,二子势穷来归,若杀降将,是坚城内人之心也。”昭从之,遂召文鸯、文虎入 帐,用好言抚慰,赐骏马锦衣,加为偏将军,封关内侯。二子拜谢,上马绕城大叫曰:“我 二人蒙大将军赦罪赐爵,汝等何不早降!”城内人闻言,皆计议曰:“文鸯乃司马氏仇人, 尚且重用,何况我等乎?”于是皆欲投降。诸葛诞闻之大怒,日夜自来巡城。以杀为威。 钟会知城中人心已变,乃入帐告昭曰:“可乘此时攻城矣。”昭大喜,遂激三军,四面 云集,一齐攻打。守将曾宣献了北门,放魏兵入城。诞知魏兵已入;慌引麾下数百人,自城 中小路突出;至吊桥边,正撞着胡奋,手起刀落,斩诞于马下,数百人皆被缚。王基引兵杀 到西门,正遇吴将于诠。基大喝曰:“何不早降!”诠大怒曰:“受命而出,为人救难,既 不能救,又降他人,义所不为也!”乃掷盔于地,大呼曰:“人生在世,得死于战场者,幸 耳!”急挥刀死战三十余合,人困马乏,为乱军所杀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司马当年围寿春, 降兵无数拜车尘。东吴虽有英雄士,谁及于诠肯杀身!” 司马昭入寿春,将诸葛诞老小尽皆枭首,灭其三族。武士将所擒诸葛诞部卒数百人缚 至。昭曰:“汝等降否?”众皆大叫曰:“愿与诸葛公同死,决不降汝!”昭大怒,叱武士 尽缚于城外,逐一问曰:“降者免死。”并无一人言降。直杀至尽,终无一人降者。昭深加 叹息不已,令皆埋之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忠臣矢志不偷生,诸葛公休帐下兵,《薤露》歌声 应未断,遗踪直欲继田横!” 却说吴兵大半降魏,裴秀告司马昭曰:“吴兵老小,尽在东南江、淮之地,今若留之, 久必为变;不如坑之。”钟会曰:“不然。古之用兵者,全国为上,戮其元恶而已。若尽坑 之,是不仁也。不如放归江南,以显中国之宽大。”昭曰:“此妙论也。”遂将吴兵尽皆放 归本国。唐咨因惧孙?,不敢回国,亦来降魏。昭皆重用,令分布三河之地。淮南已平。正 欲退兵,忽报西蜀姜维引兵来取长城,邀截粮草。昭大惊,慌与多官计议退兵之策。时蜀汉 延熙二十年,改为景耀元年。姜维在汉中,选川将两员,每日操练人马:一是蒋舒,一是傅 佥。二人颇有胆勇,维甚爱之。忽报淮南诸葛诞起兵讨司马昭,东吴孙?助之,昭大起两都 之兵,将魏太后并魏主一同出征去了。维大喜曰:“吾今番大事济矣!”遂表奏后主,愿兴 兵伐魏。中散大夫谯周听知,叹曰:“近来朝廷溺于酒色,信任中贵黄皓,不理国事,只图 欢乐;伯约累欲征伐,不恤军士:国将危矣!”乃作《仇国论》一篇,寄与姜维。维拆封视 之。论曰:“或问:古往能以弱胜强者,其术何如?曰:处大国无患者,恒多慢;处小国有 忧者,恒思善。多慢则生乱;思善则生治,理之常也,故周文养民,以少取多;句践恤众, 以弱毙强。此其术也。或曰:曩者楚强汉弱,约分鸿沟,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,率兵 追羽,终毙项氏;岂必由文王、句践之事乎?曰:商、周之际,王侯世尊,君臣久固。当此 之时,虽有汉祖,安能仗剑取天下乎?及秦罢侯置守之后,民疲秦役,天下土崩,于是豪杰 并争。今我与彼,皆传国易世矣,既非秦末鼎沸之时,实有六国并据之势,故可为文王,难 为汉祖。时可而后动,数合而后举,故汤、武之师,不再战而克,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。如 遂极武黩征,不幸遇难,虽有智者,不能谋之矣。”姜维看毕,大怒曰:“此腐儒之论 也!”掷之于地,遂提川兵来取中原。乃问傅佥曰:“以公度之,可出何地?”佥曰:“魏 屯粮草,皆在长城;今可径取骆谷,度沈岭,直到长城,先烧粮草,然后直取秦川,则中原 指日可得矣。”维曰:“公之见与吾计暗合也。”即提兵径取骆谷,度沈岭,望长城而来。 却说长城镇守将军司马望,乃司马昭之族兄也。城内粮草甚多,人马却少。望听知蜀兵 到,急与王真、李鹏二将,引兵离城二十里下寨。次日,蜀兵来到,望引二将出阵。姜维出 马,指望而言曰:“今司马昭迁主于军中,必有李?唷⒐?嶂?庖玻?峤穹畛?⒚髅??袄 问罪,汝当早降。若还愚迷,全家诛戮!”望大声而答曰:“汝等无礼,数犯上国,如不早 退,令汝片甲不归!”言未毕,望背后王真挺枪出马,蜀阵中傅佥出迎。战不十合,佥卖个 破绽,王真便挺枪来刺;傅佥闪过,活捉真于马上,便回本阵。李鹏大怒,纵马轮刀来救。 佥故意放慢,等李鹏将近,努力掷真于地,暗掣四楞铁简在手;鹏赶上举刀待砍,傅佥偷身 回顾,向李鹏面门只一简,打得眼珠迸出,死于马下。王真被蜀军乱枪刺死。姜维驱兵大 进。司马望弃寨入城,闭门不出。维下令曰:“军士今夜且歇一宿,以养锐气。来日须要入 城。”次日平明,蜀兵争先大进,一拥至城下,用火箭火炮打入城中。城上草屋一派烧着, 魏兵自乱。维又令人取干柴堆满城下,一齐放火,烈焰冲天。城已将陷,魏兵在城内嚎啕痛 哭,声闻四野。 正攻打之间,忽然背后喊声大震。维勒马回看,只见魏兵鼓噪摇旗,浩浩而来。维遂令 后队为前队,自立于门旗下候之。只见魏阵中一小将,全装惯带,挺枪纵马而出,约年二十 余岁,面如傅粉,唇似抹朱,厉声大叫曰:“认得邓将军否!”维自思曰:“此必是邓艾 矣。”挺枪纵马来迎。二人抖擞精神,战到三四十合,不分胜负。那小将军枪法无半点放 闲。维心中自思:“不用此计,安得胜乎?”便拨马望左边山路中而走。那小将骤马追来, 维挂住了钢枪,暗取雕弓羽箭射之。那小将眼乖,早已见了,弓弦响处,把身望前一倒,放 过羽箭。维回头看时,小将已到,挺枪来刺;维一闪,那枪从肋傍边过,被维挟住。那小将 弃枪,望本阵而走。维嗟叹曰:“可惜!可惜!”再拨马赶来。追至阵门前,一将提刀而出 曰:“姜维匹夫,勿赶吾儿!邓艾在此!”维大惊。原来小将乃艾之子邓忠也。维暗暗称 奇;欲战邓艾,又恐马乏,乃虚指艾曰:“吾今日识汝父子也。各且收兵,来日决战。”艾 见战场不利,亦勒马应曰:“既如此,各自收兵,暗算者非丈夫也。”于是两军皆退。邓艾 据渭水下寨,姜维跨两山安营。艾见了蜀兵地理,乃作书与司马望曰:“我等切不可战,只 宜固守。待关中兵至时,蜀兵粮草皆尽,三面攻之,无不胜也。今遣长子邓忠相助守城。” 一面差人于司马昭处求救。 却说姜维令人于艾寨中下战书,约来日大战,艾佯应之。次日五更,维令三军造饭,平 明布阵等候。艾营中偃旗息鼓,却如无人之状。维至晚方回。次日又令人下战书,责以失期 之罪。艾以酒食待使,答曰:“微躯小疾,有误相持,明日会战。”次日,维又引兵来,艾 仍前不出。如此五六番。傅佥谓维曰:“此必有谋也,宜防之。”维曰:“此必捱关中兵 到,三面击我耳。吾今令人持书与东吴孙?,使并力攻之。”忽探马报说:“司马昭攻打寿 春,杀了诸葛诞,吴兵皆降。昭班师回洛阳。便欲引兵来救长城。”维大惊曰:“今番伐 魏,又成画饼矣,不如且回。”正是:已叹四番难奏绩,又嗟五度未成功。未知如何退兵, 且看下文分解。
却说姜维恐救兵到,先将军器车仗,一应军需,步兵先退, 然后将马军断后。细作报知 邓艾。艾笑曰:“姜维知大将军兵到,故先退去。不必追之,追则中彼之计也。”乃令人哨 探,回报果然骆谷道狭之处,堆积柴草,准备要烧追兵。众皆称艾曰:“将军真神算也!” 遂遣使赍表奏闻。于是司马昭大喜,又加赏邓艾。却说东吴大将军孙?,听知全端、唐咨等 降魏,勃然大怒,将各人家眷,尽皆斩之。吴主孙亮,时年方十六,见?杀戮太过,心甚不 然。一日出西苑,因食生梅,令黄门取蜜。须臾取至,见蜜内有鼠粪数块,召藏吏责之。藏 吏叩首曰:“臣封闭甚严,安有鼠粪?”亮曰:“黄门曾向尔求蜜食否?”藏吏曰:“黄门 于数日前曾求蜜食,臣实不敢与。”亮指黄门曰:“此必汝怒藏吏不与尔蜜,故置粪于蜜 中,以陷之也。”黄门不服。亮曰:“此事易知耳。若粪久在蜜中,则内外皆湿,若新在蜜 中,则外湿内燥。”命剖视之,果然内燥,黄门服罪。亮之聪明,大抵如此。虽然聪明,却 被孙?把持,不能主张,?令弟威远将军孙据入苍龙宿卫,武卫将军孙恩、偏将军孙干、长水 校尉孙?分屯诸营。 一日,吴主孙亮闷坐,黄门侍郎全纪在侧,纪乃国舅也。亮因泣告曰:“孙?专权妄 杀,欺朕太甚;今不图之,必为后患。”纪曰:“陛下但有用臣处,臣万死不辞。”亮曰: “卿可只今点起禁兵,与将军刘丞各把城门,朕自出杀孙?。但此事切不可令卿母知之,卿 母乃?之姊也。倘若泄漏,误朕匪轻。”纪曰:“乞陛下草诏与臣。临行事之时,臣将诏示 众,使?手下人皆不敢妄动。”亮从之,即写密诏付纪。纪受诏归家,密告其父全尚。尚知 此事,乃告妻曰:“三日内杀孙?矣。”妻曰:“杀之是也。”口虽应之,却私令人持书报 知孙?。?大怒,当夜便唤弟兄四人,点起精兵,先围大内;一面将全尚、刘丞并其家小俱拿 下。比及平明,吴主孙亮听得宫门外金鼓大震,内侍慌入奏曰:“孙?引兵围了内苑。”亮 大怒,指全后骂曰:“汝父兄误我大事矣!”乃拔剑欲出。全后与侍中近臣,皆牵其衣而 哭,不放亮出。孙?先将全尚、刘丞等杀讫,然后召文武于朝内,下令曰:“主上荒淫久 病,昏乱无道,不可以奉宗庙,今当废之。汝诸文武,敢有不从者,以谋叛论!”众皆畏 俱,应曰:“愿从将军之令。”尚书桓彝大怒,从班部中挺然而出,指孙?大骂曰:“今上 乃聪明之主,汝何取出此乱言!吾宁死不从贼臣之命!”?大怒,自拔剑斩之,即入内指吴 主孙亮骂曰:“无道昏君!本当诛戮以谢天下!看先帝之面,废汝为会稽王,吾自选有德者 立之!”叱中书郎李崇夺其玺绶,令邓程收之。亮大哭而去。后人有诗叹曰:“乱贼诬伊 尹,奸臣冒霍光。可怜聪明主,不得莅朝堂。”
却说华歆等一班文武,入见献帝。歆奏曰:“伏睹魏王,自登位以来,德布四方,仁及 万物,越古超今,虽唐、虞无以过此。群臣会议,言汉祚已终,望陛下效尧、舜之道,以山 川社稷,禅与魏王,上合天心,下合民意,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,祖宗幸甚!生灵幸甚!臣 等议定,特来奏请。”帝国奏大惊,半晌无言,觑百官而哭曰:“朕想高祖提三尺剑,斩蛇 起义,平秦灭楚,创造基业,世统相传,四百年矣。朕虽不才,初无过恶,安忍将祖宗大 业,等闲弃了?汝百官再从公计议。”华歆引李伏、许芝近前奏曰:“陛下若不信,可问此 二人。”李伏奏曰:“自魏王即位以来,麒麟降生,凤凰来仪,黄龙出现,嘉禾蔚生,甘露 下降。此是上天示瑞,魏当代汉之象也。”许芝又奏曰:“臣等职掌司天,夜观乾象,见炎 汉气数已终,陛下帝垦隐匿不明;魏国乾象,极天际地,言之难尽。更兼上应图谶,其谶 曰:鬼在边,委相连;当代汉,无可言。言在东,午在西;两日并光上下移。以此论之,陛 下可早禅位。鬼在边,委相连,是魏字也;言在东,午在西,乃许字也;两日并光上下移, 乃昌字也:此是魏在许昌应受汉禅也。愿陛下察之。”帝曰:“祥瑞图谶,皆虚妄之事;奈 何以虚妄之事,而遽欲朕舍祖宗之基业乎?”王朗奏曰:“自古以来,有兴必有废,有盛必 有衰,岂有不亡之国、不败之家乎?汉室相传四百余年,延至陛下,气数已尽,宜早退避, 不可迟疑;迟则生变矣。”帝大哭,入后殿去了。百官哂笑而退。 次日,官僚又集于大殿,令宦官入请献帝。帝忧惧不敢出。曹后曰:“百官请陛下设 朝,陛下何故推阻?”帝泣曰:“汝兄欲篡位,令百官相逼,朕故不出。”曹后大怒曰: “吾兄奈何为此乱逆之事耶!”言未已,只见曹洪、曹休带剑而入,请帝出殿。曹后大骂 曰:“俱是汝等乱贼,希图富贵,共造逆谋!吾父功盖寰区,威震天下,然且不敢篡窃神 器。今吾兄嗣位未几,辄思篡汉,皇天必不祚尔!”言罢,痛哭入宫。左右侍者皆?[欷流 涕。曹洪、曹休力请献帝出殿。帝被逼不过,只得更衣出前殿。华歆奏曰:“陛下可依臣等 昨日之议,免遭大祸。”帝痛哭曰:“卿等皆食汉禄久矣;中间多有汉朝功臣子孙,何忍作 此不臣之事?”歆曰:“陛下若不从众议,恐旦夕萧墙祸起。非臣等不忠于陛下也。”帝 曰:“谁敢弑朕耶?”歆厉声曰:“天下之人,皆知陛下无人君之福,以致四方大乱!若非 魏王在朝,弑陛下者,何止一人?陛下尚不知恩报德,直欲令天下人共伐陛下耶?”帝大 惊,拂袖而起,王朗以目视华歆。歆纵步向前,扯住龙袍,变色而言曰:“许与不许,早发 一言!”帝战栗不能答,曹洪、曹休拔剑大呼曰:“符宝郎何在?”祖弼应声出曰:“符宝 郎在此!”曹洪索要玉玺。祖弼叱曰:“玉玺乃天子之宝,安得擅索!”洪喝令武士推出斩 之。祖弼大骂不绝口而死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奸宄专权汉室亡,诈称禅位效虞唐。满朝百辟 皆尊魏,仅见忠臣符宝郎。” 帝颤栗不已。只见阶下披甲持戈数百余人,皆是魏兵。帝泣谓群臣曰:“朕愿将天下禅 于魏王,幸留残喘,以终天年。”贾诩曰:“魏王必不负陛下。陛下可急降诏,以安众 心。”帝只得令陈群草禅国之诏,令华歆赍捧诏玺,引百官直至魏王宫献纳。曹丕大喜。开 读诏曰:“朕在位三十二年,遭天下荡覆,幸赖祖宗之灵,危而复存。然今仰瞻天象,俯察 民心,炎精之数既终,行运在乎曹氏。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,今王又光耀明德,以应其 期。历数昭明,信可知矣。夫大道之行,天下为公;唐尧不私于厥子,而名播于无穷,朕窃 慕焉,今其追踵尧典,禅位于丞相魏王。王其毋辞!” 曹丕听毕,便欲受诏。司马懿谏曰:“不可。虽然诏玺已至,殿下宜且上表谦辞,以绝 天下之谤。”丕从之,令王朗作表,自称德薄,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。帝览表,心甚惊疑, 谓群臣曰:“魏王谦逊,如之奈何?”华歆曰:“昔魏武王受王爵之时,三辞而诏不许,然 后受之,今陛下可再降诏,魏王自当允从。”帝不得已,又令桓阶草诏,遣高庙使张音,持 节奉玺至魏王宫。曹丕开读诏曰:“咨尔魏王,上书谦让。朕窃为汉道陵迟,为日已久;幸 赖武王操,德膺符运,奋扬神武,芟除凶暴,清定区夏。今王丕缵承前绪,至德光昭,声教 被四海,仁风扇八区;天之历数,实在尔躬。昔虞舜有大功二十,而放勋禅以天下;大禹有 疏导之绩,而重华禅以帝位。汉承尧运,有传圣之义,加顺灵?,绍天明命,使行御史大夫 张音,持节奉皇帝玺绶。王其受之!” 曹丕接诏欣喜,谓贾诩曰:“虽二次有诏,然终恐天下后世,不免篡窃之名也。”诩 曰:“此事极易,可再命张音赍回玺绶,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坛,名受禅坛;择吉日良辰, 集大小公卿,尽到坛下,令天子亲奉玺绶,禅天下与王,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。”丕大 喜,即令张音赍回玺绶,仍作表谦辞。音回奏献帝。帝问群臣曰:“魏王又让,其意若 何?”华歆奏曰:“陛下可筑一坛,名曰受禅坛,集公卿庶民,明白禅位;则陛下子子孙 孙,必蒙魏恩矣。”帝从之,乃遣太常院官,卜地于繁阳,筑起三层高坛,择于十月庚午日 寅时禅让。 至期,献帝请魏王曹丕登坛受禅,坛下集大小官僚四百余员,御林虎贲禁军三十余万, 帝亲捧玉玺奉曹丕。丕受之。坛下群臣跪听册曰:“咨尔魏王!昔者唐尧禅位于虞舜,舜亦 以命禹:天命不于常,惟归有德。汉道陵迟,世失其序;降及朕躬,大乱滋昏,群凶恣逆, 宇内颠覆。赖武王神武,拯兹难于四方,惟清区夏,以保绥我宗庙;岂予一人获?V,俾九服 实受其赐。今王钦承前绪,光于乃德;恢文武之大业,昭尔考之弘烈。皇灵降瑞,人神告 徵;诞惟亮采,师锡朕命。全曰尔度克协于虞舜,用率我唐典,敬逊尔位。於戏!天之历数 在尔躬,君其?顺大礼,飨万国以肃承天命!” 读册已毕,魏王曹丕即受八般大礼,登了帝位。贾诩引大小官僚朝于坛下。改延康元年 为黄初元年。国号大魏。丕即传旨,大赦天下。谥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,华歆奏曰:“‘天 无二日,民无二主’。汉帝既禅天下,理宜退就藩服。乞降明旨,安置刘氏于何地?”言 讫,扶献帝跪于坛下听旨。丕降旨封帝为山阳公,即日便行。华歆按剑指帝,厉声而言曰: “立一帝,废一帝,古之常道!今上仁慈,不忍加害,封汝为山阳公。今日便行,非宣召不 许入朝!”献帝含泪拜谢,上马而去。坛下军民人等见之,伤感不已。丕谓群臣曰:“舜、 禹之事,朕知之矣!”群臣皆呼万岁。后人观此受禅坛,有诗叹曰:“两汉经营事颇难,一 朝失却旧江山。黄初欲学唐虞事,司马将来作样看。”百官请曹丕答谢天地。丕方下拜,忽 然坛前卷起一阵怪风,飞砂走石,急如骤雨,对面不见;坛上火烛,尽皆吹灭。丕惊倒于坛 上,百官急救下坛,半晌方醒。侍臣扶入宫中,数日不能设朝。后病稍可,方出殿受群臣朝 贺。封华歆为司徒,王朗为司空;大小官僚,一一升赏。不疾未痊,疑许昌宫室多妖,乃自 许昌幸洛阳,大建宫室。 早有人到成都,报说曹丕自立为大魏皇帝,于洛阳盖造宫殿;且传言汉帝已遇害。汉中 王闻知,痛哭终日,下令百官挂孝,遥望设祭,上尊谥曰“孝愍皇帝”。玄德因此忧虑,致 染成疾,不能理事,政务皆托与孔明。 孔明与太傅许靖、光禄大夫谯周商议,言天下不可一日无君,欲尊汉中王为帝。谯周 曰:“近有祥风庆云之瑞;成都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,冲霄而起;帝星见于毕、胃、昴之 分,煌煌如月。此正应汉中王当即帝位,以继汉统,更复何疑?”于是孔明与许靖,引大小 官僚上表,请汉中王即皇帝位。汉中王览表,大惊曰:“卿等欲陷孤为不忠不义之人耶?” 孔明奏曰:“非也。曹丕篡汉自立,王上乃汉室苗裔,理合继统以延汉祀。”汉中王勃然变 色曰:“孤岂效逆贼所为!”拂袖而起,入于后宫。众官皆散。 三日后,孔明又引众官入朝,请汉中王出。众皆拜伏于前。许靖奏曰:“今汉天子已被 曹丕所弑,王上不即帝位,兴师讨逆,不得为忠义也。今天下无不欲王上为君,为孝愍皇帝 雪恨。若不从臣等所议,是失民望矣。”汉中王曰:“孤虽是景帝之孙,并未有德泽以布于 民;今一旦自立为帝,与篡窃何异!”孔明苦劝数次,汉中王坚执不从。 孔明乃设一计,谓众官曰:如此如此。于是孔明托病不出。汉中王闻孔明病笃,亲到府 中,直入卧榻边,问曰:“军师所感何疾?”孔明答曰:“忧心如焚,命不久矣!”汉中王 曰:“军师所忧何事?”连问数次,孔明只推病重,瞑目不答。汉中王再三请问。孔明喟然 叹曰:“臣自出茅庐,得遇大王,相随至今,言听计从;今幸大王有两川之地,不负臣夙昔 之言。目今曹丕篡位,汉祀将斩,文武官僚,咸欲奉大王为帝,灭魏兴刘,共图功名;不想 大王坚执不肯,众官皆有怨心,不久必尽散矣。若文武皆散,吴、魏来攻,两川难保。臣安 得不忧乎?”汉中王曰:“吾非推阻,恐天下人议论耳。”孔明曰:“圣人云:名不正则言 不顺,今大王名正言顺,有何可议?岂不闻天与弗取,反受其咎?”汉中王曰:“待军师病 可,行之未迟。”孔明听罢,从榻上跃然而起,将屏风一击,外面文武众官皆入,拜伏于地 曰:“王上既允,便请择日以行大礼。”汉中王视之,乃是太傅许靖、安汉将军糜竺、青衣 侯向举、阳泉侯刘豹、别驾赵祚、治中杨洪、议曹杜琼、从事张爽、太常卿赖恭、光禄卿黄 权、祭酒何宗、学士尹默、司业谯周、大司马殷纯、偏将军张裔、少府王谋、昭文博士伊 籍、从事郎秦宓等众也。 汉中王惊曰:“陷孤于不义,皆卿等也!”孔明曰:“王上既允所请,便可筑坛择吉, 恭行大礼。”即时送汉中王还宫,一面令博士许慈、谏议郎孟光掌礼,筑坛于成都武担之 南。诸事齐备,多官整设銮驾,迎请汉中王登坛致祭。谯周在坛上,高声朗读祭文曰:“惟 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朔,越十二日丁巳,皇帝备,敢昭告于皇天后土:汉有天下,历数无 疆。曩者王莽篡盗,光武皇帝震怒致诛,社稷复存。今曹操阻兵残忍,戮杀主后,罪恶滔 天;操子丕,载肆凶逆,窃据神器。群下将士,以为汉祀堕废,备宜延之,嗣武二祖,躬行 天罚。备惧无德忝帝位,询于庶民,外及遐荒君长,佥曰:天命不可以不答,祖业不可以久 替,四海不可以无主。率土式望,在备一人。备畏天明命,又惧高、光之业,将坠于地,谨 择吉日,登坛告祭,受皇帝玺绶,抚临四方。惟神飨祚汉家,永绥历服!”读罢祭文,孔明 率众官恭上玉玺。汉中王受了,捧于坛上,再三推辞曰:“备无才德,请择有才德者受 之。”孔明奏曰:“王上平定四海,功德昭于天下,况是大汉宗派,宜即正位。已祭告天 神,复何让焉!”文武各官,皆呼万岁。拜舞礼毕,改元章武元年。立妃吴氏为皇后,长子 刘禅为太子;封次子刘永为鲁王,三子刘理为梁王;封诸葛亮为丞相,许靖为司徒;大小官 僚,一一升赏。大赦天下。两川军民,无不欣跃。次日设朝,文武官僚拜毕,列为两班。先 主降诏曰:“朕自桃园与关、张结义,誓同生死。不幸二弟云长,被东吴孙权所害;若不报 仇,是负盟也。朕欲起倾国之兵,剪伐东吴,生擒逆贼,以雪此恨!”言未毕,班内一人拜 伏于阶下,谏曰:“不可。”先主视之,乃虎威将军赵云也。正是:君王未及行天讨,臣下 曾闻进直言。未知子龙所谏若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却说当夜张辽一箭射黄盖下水,救得曹操登岸,寻着马匹走时,军已大乱。韩当冒烟突 火来攻水寨,忽听得士卒报道:“后梢舵上一人,高叫将军表字。”韩当细听,但闻高叫 “义公救我?”当曰:“此黄公覆也!”急教救起。见黄盖负箭着伤,咬出箭杆,箭头陷在 肉内。韩当急为脱去湿衣,用刀剜出箭头,扯旗束之,脱自己战袍与黄盖穿了,先令别船送 回大寨医治。原来黄盖深知水性,故大寒之时,和甲堕江,也逃得性命。却说当日满江火 滚,喊声震地。左边是韩当、蒋钦两军从赤壁西边杀来;右边是周泰、陈武两军从赤壁东边 杀来;正中是周瑜、程普、徐盛、丁奉大队船只都到。火须兵应,兵仗火威。此正是:三江 水战,赤壁鏖兵。曹军着枪中箭、火焚水溺者,不计其数。后人有诗曰:“魏吴争斗决雌 雄,赤壁楼船一扫空。烈火初张照云海,周郎曾此破曹公。”又有一绝云:“山高月小水茫 茫,追叹前朝割据忙。南士无心迎魏武,东风有意便周郎。”不说江中鏖兵。且说甘宁令蔡 中引入曹寨深处,宁将蔡中一刀砍于马下,就草上放起火来。吕蒙遥望中军火起,也放十数 处火,接应甘宁。潘璋、董袭分头放火呐喊,四下里鼓声大震。曹操与张辽引百余骑,在火 林内走,看前面无一处不着。正走之间,毛?救得文聘,引十数骑到。操令军寻路。张辽指 道:“只有乌林地面,空阔可走。”操径奔乌林。正走间,背后一军赶到,大叫:“曹贼休 走!”火光中现出吕蒙旗号。操催军马向前,留张辽断后,抵敌吕蒙。却见前面火把又起, 从山谷中拥出一军,大叫:“凌统在此!”曹操肝胆皆裂。忽刺斜里一彪军到,大叫:“丞 相休慌!徐晃在此!”彼此混战一场,夺路望北而走。忽见一队军马,屯在山坡前。徐晃出 问,乃是袁绍手下降将马延、张?,有三千北地军马,列寨在彼;当夜见满天火起,未敢转 动,恰好接着曹操。操教二将引一千军马开路,其余留着护身。操得这枝生力军马,心中稍 安。马延、张?二将飞骑前行。不到十里,喊声起处,一彪军出。为首一将,大呼曰:“吾 乃东吴甘兴霸也!”马延正欲交锋,早被甘宁一刀斩于马下;张?挺枪来迎,宁大喝一声, ?措手不及,被宁手起一刀,翻身落马。后军飞报曹操。操此时指望合淝有兵救应;不想孙 权在合淝路口,望见江中火光,知是我军得胜,便教陆逊举火为号,太史慈见了,与陆逊合 兵一处,冲杀将来。操只得望彝陵而走。路上撞见张?,操令断后。纵马加鞭,走至五更, 回望火光渐远,操心方定,问曰:“此是何处?”左右曰:“此是乌林之西,宜都之北。” 操见树木丛杂,山川险峻,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。诸将问曰:“丞相何故大笑?”操曰: “吾不笑别人,单笑周瑜无谋,诸葛亮少智。若是吾用兵之时,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,如之 奈何?”说犹未了,两边鼓声震响,火光竟天而起,惊得曹操几乎坠马。刺斜里一彪军杀 出,大叫:“我赵子龙奉军师将令,在此等候多时了!”操教徐晃、张?双敌赵云,自己冒 烟突火而去。子龙不来追赶,只顾抢夺旗帜。曹操得脱。 天色微明,黑云罩地,东南风尚不息。忽然大雨倾盆,湿透衣甲。操与军士冒雨而行, 诸军皆有饥色。操令军士往村落中劫掠粮食,寻觅火种。方欲造饭,后面一军赶到。操心甚 慌。原来却是李典、许褚保护着众谋士来到,操大喜,令军马且行,问:“前面是那里地 面?”人报:“一边是南彝陵大路,一边是北彝陵山路。”操问:“那里投南郡江陵去 近?”军士禀曰:“取南彝陵过葫芦口去**便。”操教走南彝陵。行至葫芦口,军皆饥馁, 行走不上,马亦困乏,多有倒于路者。操教前面暂歇。马上有带得锣锅的,也有村中掠得粮 米的,便就山边拣干处埋锅造饭,割马肉烧吃。尽皆脱去湿衣,于风头吹晒;马皆摘鞍野 放,咽咬草根。操坐于疏林之下,仰面大笑。众官问曰:“适来丞相笑周瑜、诸葛亮,引惹 出赵子龙来,又折了许多人马。如今为何又笑?”操曰:“吾笑诸葛亮、周瑜毕竟智谋不 足。若是我用兵时,就这个去处,也埋伏一彪军马,以逸待劳;我等纵然脱得性命,也不免 重伤矣。彼见不到此,我是以笑之。”正说间,前军后军一齐发喊、操大惊,弃甲上马。众 军多有不及收马者。早见四下火烟布合,山口一军摆开,为首乃燕人张翼德,横矛立马,大 叫:“操贼走那里去!”诸军众将见了张飞,尽皆胆寒。许褚骑无鞍马来战张飞。张辽、徐 晃二将,纵马也来夹攻。两边军马混战做一团。操先拨马走脱,诸将各自脱身。张飞从后赶 来。操迤逦奔逃,追兵渐远,回顾众将多已带伤。 正行时,军士禀曰:“前面有两条路,请问丞相从那条路去?”操问:“那条路近?” 军士曰:“大路稍平,却远五十余里。小路投华容道,却近五十余里;只是地窄路险,坑坎 难行。”操令人上山观望,回报:“小路山边有数处烟起;大路并无动静。”操教前军便走 华容道小路。诸将曰:“烽烟起处,必有军马,何故反走这条路?”操曰:“岂不闻兵书有 云:虚则实之,实则虚之。诸葛亮多谋,故使人于山僻烧烟,使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,他 却伏兵于大路等着。吾料已定,偏不教中他计!”诸将皆曰:“丞相妙算,人不可及。”遂 勒兵走华容道。此时人皆饥倒,马尽困乏。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,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。衣 甲湿透,个个不全;军器旗幡,纷纷不整: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赶得慌,只骑得秃马,鞍辔 衣服,尽皆抛弃。正值隆冬严寒之时,其苦何可胜言。 操见前军停马不进,问是何故。回报曰:“前面山僻路小,因早晨下雨,坑堑内积水不 流,泥陷马蹄,不能前进。”操大怒,叱曰:“军旅逢山开路,遇水叠桥,岂有泥泞不堪行 之理!”传下号令,教老弱中伤军士在后慢行,强壮者担土束柴,搬草运芦,填塞道路。务 要即时行动,如违令者斩。众军只得都下马,就路旁砍伐竹木,填塞山路。操恐后军来赶, 令张辽、许褚、徐晃引百骑执刀在手,但迟慢者便斩之。此时军已饿乏,众皆倒地,操喝令 人马践踏而行,死者不可胜数。号哭之声,于路不绝。操怒曰:“生死有命,何哭之有!如 再哭者立斩!”三停人马:一停落后,一停填了沟壑,一停跟随曹操。过了险峻,路稍平 坦。操回顾止有三百余骑随后,并无衣甲袍铠整齐者。操催速行。众将曰:“马尽乏矣,只 好少歇。”操曰:“赶到荆州将息未迟。”又行不到数里,操在马上扬鞭大笑。众将问: “丞相何又大笑?”操曰:“人皆言周瑜、诸葛亮足智多谋,以吾观之,到底是无能之辈。 若使此处伏一旅之师,吾等皆束手受缚矣。”
言未毕,一声炮响,两边五百校刀手摆开,为首大将关云长,提青龙刀,跨赤兔马,截 住去路。操军见了,亡魂丧胆,面面相觑。操曰:“既到此处,只得决一死战!”众将曰: “人纵然不怯,马力已乏,安能复战?”程昱曰:“某素知云长傲上而不忍下,欺强而不凌 弱;恩怨分明,信义素著。丞相旧日有恩于彼,今只亲自告之,可脱此难。”操从其说,即 纵马向前,欠身谓云长曰:“将军别来无恙!”云长亦欠身答曰:“关某奉军师将令,等候 丞相多时。”操曰:“曹操兵败势危,到此无路,望将军以昔日之情为重。”云长曰:“昔 日关某虽蒙丞相厚恩,然已斩颜良,诛文丑,解白马之围,以奉报矣。今日之事,岂敢以私 废公?”操曰:“五关斩将之时,还能记否?大丈夫以信义为重。将军深明《春秋》,岂不 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?”云长是个义重如山之人,想起当日曹操许多恩义,与后来 五关斩将之事,如何不动心?又见曹军惶惶,皆欲垂泪,一发心中不忍。于是把马头勒回, 谓众军曰:“四散摆开。”这个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。操见云长回马,便和众将一齐冲将过 去。云长回身时,曹操已与众将过去了。云长大喝一声,众军皆下马,哭拜于地。云长愈加 不忍。正犹豫间,张辽纵马而至。云长见了,又动故旧之情,长叹一声,并皆放去。后人有 诗曰:“曹瞒兵败走华容,正与关公狭路逢。只为当初恩义重,放开金锁走蛟龙。” 曹操既脱华容之难。行至谷口,回顾所随军兵,止有二十七骑。比及天晚,已近南郡, 火把齐明,一簇人马拦路。操大惊曰:“吾命休矣!”只见一群哨马冲到,方认得是曹仁军 马。操才心安。曹仁接着,言:“虽知兵败,不敢远离,只得在附近迎接。”操曰:“几与 汝不相见也!”于是引众入南郡安歇。随后张辽也到,说云长之德。操点将校,中伤者极 多,操皆令将息。曹仁置酒与操解闷。众谋士俱在座。操忽仰天大恸。众谋士曰:“丞相于 虎窟中逃难之时,全无惧怯;今到城中,人已得食,马已得料,正须整顿军马复仇,何反痛 哭?”操曰:“吾哭郭奉孝耳!若奉孝在,决不使吾有此大失也!”遂捶胸大哭曰:“哀 哉,奉孝!痛哉,奉孝!惜哉!奉孝!”众谋士皆默然自惭。次日,操唤曹仁曰:“吾今暂 回许都,收拾军马,必来报仇。汝可保全南郡。吾有一计,密留在此,非急休开,急则开 之。依计而行,使东吴不敢正视南郡。”仁曰:“合淝、襄阳,谁可保守?”操曰:“荆州 托汝管领;襄阳吾已拨夏侯??匕眩缓箱?*为紧要之地,吾令张辽为主将,乐进、李典为副 将,保守此地。但有缓急,飞报将来。”操分拨已定,遂上马引众奔回许昌。荆州原降文武 各官,依旧带回许昌调用。曹仁自遣曹洪据守彝陵、南郡,以防周瑜。 却说关云长放了曹操,引军自回。此时诸路军马,皆得马匹、器械、钱粮,已回夏口; 独云长不获一人一骑,空身回见玄德。孔明正与玄德作贺,忽报云长至。孔明忙离坐席,执 杯相迎曰:“且喜将军立此盖世之功,与普天下除大害。合宜远接庆贺!”云长默然。孔明 曰:“将军莫非因吾等不曾远接,故尔不乐?”回顾左右曰:“汝等缘何不先报?”云长 曰:“关某特来请死。”孔明曰:“莫非曹操不曾投华容道上来?”云长曰:“是从那里 来。关某无能,因此被他走脱。”孔明曰:“拿得甚将士来?”云长曰:“皆不曾拿。”孔 明曰:“此是云长想曹操昔日之恩,故意放了。但既有军令状在此,不得不按军法。”遂叱 武士推出斩之。正是:拚将一死酬知己,致令千秋仰义名。未知云长性命如何,且看下文分 解。
曹操见玄德背水下寨,心中疑惑,使人来下战书。孔明批来日决战。次日,两军会于中 路五界山前,列成阵势。操出马立于门旗下,两行布列龙凤旌旗,擂鼓三通,唤玄德答话。 玄德引刘封、孟达并川中诸将而出。操扬鞭大骂曰:“刘备忘恩失义,反叛朝廷之贼!”玄 德曰:“吾乃大汉宗亲,奉诏讨贼。汝上弑母后,自立为王,僭用天子銮舆,非反而何?” 操怒,命徐晃出马来战,刘封出迎。交战之时,玄德先走入阵。封敌晃不住,拨马便走。操 下令:“捉得刘备,便为西川之主。”大军齐呐喊杀过阵来。蜀兵望汉水而逃,尽弃营寨; 马匹军器,丢满道上。曹军皆争取。操急鸣金收军。众将曰:“某等正待捉刘备,大王何故 收军?”操曰:“吾见蜀兵背汉水安营,其可疑一也;多弃马匹军器,其可疑二也。可急退 军,休取衣物。”遂下令曰:“妄取一物者立斩。火速退兵。”曹兵方回头时,孔明号旗举 起:玄德中军领兵便出,黄忠左边杀来,赵云右边杀来。曹兵大溃而逃,孔明连夜追赶。 操传令军回南郑,只见五路火起,原来魏延、张飞得严颜代守阆中,分兵杀来,先得了 南郑。操心惊,望阳平关而走。玄德大兵追至南郑褒州。安民已毕,玄德问孔明曰:“曹操 此来,何败之速也?”孔明曰:“操平生为人多疑,虽能用兵,疑则多败。吾以疑兵胜 之。”玄德曰:“今操退守阳平关,其势已孤,先生将何策以退之?”孔明曰?“亮已算定 了。”便差张飞、魏延分兵两路去截曹操粮道,令黄忠、赵云分兵两路去放火烧山。四路军 将,各引向导官军去了。话说蒲东关胜,这人惯使口大刀,英雄盖世,义勇过人。当日辞了太师,统领
着一万五千人马,分为三队,离了东京,望梁山泊来。 话分两头。且说宋江与同众将,每日北京攻打城池不下。李成、闻达,那里敢 出对阵。索超箭疮深重,又未平复,更无人出话说当时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:“若要我饶你性命,只依我三件事便罢!”
蒋门神便道:“好汉但说,蒋忠都依。”武松道:“**件,要你便离了快活林, 将一应家火什物,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。谁教你强夺他的?”蒋门神慌忙应道: “依得,依得。”武松道:“第二件,我如今饶了你起来,你便去央请快活林为头 为脑的英雄豪杰,都来与施恩陪话。”蒋门神道:“小人也依得。”武松道:“第 三件,你从今日交割还了,便要你离了这快活林,连夜回乡去,不许你在孟州住! 在这里不回去时,我见一遍,打你一遍,我见十遍,打十遍;轻则打你半死,重则 结果了你命。你依得么?”蒋门神听了,要挣扎性命,连声应道:“依得,依得, 蒋忠都依。”武松就地下提起蒋门神来,看时,打得脸青嘴肿,脖子歪在半边,额 角头流出鲜血来。武松指着蒋门神说道:“休言你这厮鸟蠢汉,景阳冈上那只大虫, 也只三拳两脚,我兀自打死了!量你这个,值得甚的!快交割还他。但迟了些个,再 是一顿,便一发结果了你这厮!”蒋门神此时方才知是武松,只得喏喏连声告饶。 正说之间,只见施恩早到,带领着三二十个悍勇军健,都来相帮;却见武松赢了蒋 门神,不胜之喜,团团拥定武松。武松指着蒋门神道:“本主已自在这里了。你一 面便搬,一面快去请人来陪话。”蒋门神答道:“好汉,且请去店里坐地。” 武松带一行人都到店里看时,满地都是酒浆,这两个鸟男女,正在缸里扶墙摸 壁挣扎。那妇人方才从缸里爬得出来,头脸都吃磕破了,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着酒 浆,那几个火家酒保,走得不见影了。 武松与众人入到店里坐下,喝道:“你等快收拾起身!”一面安排车子,收拾 行李,先送那妇人去了。一面叫不着伤的酒保,去镇上请十数个为头的豪杰,都来 店里,替蒋门神与施恩陪话。尽把好酒开了,有的是按酒,都摆列了桌面,请众人 坐地。武松叫施恩在蒋门神上首坐定。各人面前放只大碗,叫把酒只顾筛来。 酒至数碗,武松开话道:“众位高邻都在这里,小人武松自从阳谷县杀了人, 配在这里,便听得人说道:‘快活林这座酒店,原是小施管营造的屋宇等项买卖, 被这蒋门神倚势豪强,公然夺了,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。’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 人,他和我并无干涉。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。我若路见不平,真乃 拔刀相助,我便死也不怕。今日我本待把蒋家这厮,一顿拳脚打死,就除了一害; 我看你众高邻面上,权寄下这厮一条性命。只今晚便叫他投外府去。若不离了此间, 再撞见我时,景阳冈上大虫,便是模样。”众人才知道他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, 都起身替蒋门神陪话道:“好汉息怒。教他便搬了去,奉还本主。”那蒋门神吃他 一吓,那里敢再做声。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,交割了店肆。蒋门神羞惭满面,相谢 了众人,自唤了一辆车儿,就装了行李,起身去了,不在话下。 且说武松邀众高邻,直吃得尽醉方休。至晚,众人散了,武松一觉,直睡到次 日辰牌方醒。却说施老管营听得儿子施恩重霸得快活林酒店,自骑了马,直来店里, 相谢武松,连日在店内饮酒作贺。快活林一境之人,都知武松了得,那一个不来拜 见武松?自此重整店面,开张酒肆,老管营自回安平寨理事。施恩使人打听蒋门神 带了老小,不知去向。这里只顾自做买卖,且不去理他,就留武松在店里居住。自 此施恩的买卖,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,各店里并各赌坊兑坊,加利倍送闲钱来与 施恩。施恩得武松争了这口气,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。施恩似此重霸得孟州道快 活林,不在话下。正是:
夺人道路人还夺,义气多时利亦多。战。宋江见攻打城子不破,心中纳闷: 离山已久,不见输赢。是夜在中军帐里闷坐,点上灯烛,取出玄女天书。正看之间, 猛然想起围城既久,不见有救军接应,戴宗回去,尚不见来,默然觉得神思恍惚, 寝食不安。忽小校报说:“军师来见。”吴用到得中军帐内,与宋江道:“我等众 军围许多时,如何杳无救军来到,城中又不出战?向有三骑马奔出城去,必是梁中 书使人去京师告急。他丈人蔡太师必然上紧遣兵,中间必有良将。倘用围魏救赵之 计,且不来解此处之危,反去取我梁山大寨,如之奈何?兄长不可不虑。我等先着 军士收拾,未可都退。” 正说之间,只见神行太保戴宗到来报说:“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 大刀关胜,引一彪军马,飞奔梁山泊来。寨中头领主张不定,请兄长军师早早收兵 回来,且解山寨之难。”吴用道:“虽然如此,不可急还。今夜晚间,先教步军前 行,留下两支军马,就飞虎峪两边埋伏。城中知道我等退军,必然追赶;若不如此, 我兵先乱。”宋江道:“军师言之极当。”传令便差小李广花荣,引五百军兵,去 飞虎峪左边埋伏;豹子头林冲,引五百军兵,去飞虎峪右边埋伏。再叫双鞭呼延灼, 引二十五骑马军,带着凌振,将了风火等炮,离城十数里远近,但见追兵过来,随 即施放号炮,令其两下伏兵齐去并杀追兵。一面传令前队退兵,倒拖旌旗,不鸣战 鼓,却如雨散云行,遇兵勿战,慢慢退回。步**里,半夜起来,次第而行。直至 次日巳牌前后,方才尽退。 城上望见宋江军马,手拖旗幡,肩担刀斧,纷纷滚滚,拔寨都起,有还山之状。 城上看了仔细,报与梁中书知道:“梁山泊军马,今日尽数收兵,都回去了。”梁 中书听的,随即唤李成、闻达商议。闻达道:“想是京师救军去取他梁山泊,这厮 们恐失巢穴,慌忙归去。可以乘势追杀,必擒宋江。”说犹未了,城外报马到来, 赍东京文字,约会引兵去取贼巢。他若退兵,可以速追。梁中书便叫李成、闻达各 带一支军马,从东西两路追赶宋江军马。
话说宋江因躲一杯酒,去净手了,转出廊下来,?了火锨柄,引得那汉焦燥, 跳将起来,就欲要打宋江。柴进赶将出来,偶叫起宋押司,因此露出姓名来。那大 汉听得是宋江,跪在地下,那里肯起,说道:“小人‘有眼不识泰山’!一时冒渎 兄长,望乞恕罪。”宋江扶起那汉,问道:“足下是谁?高姓大名?”柴进指着道: “这人是清河县人氏,姓武,名松,排行第二,今在此间一年矣。”宋江道:“江 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,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,多幸,多幸!”柴进道:“偶然 豪杰相聚,实是难得。就请同做一席说话。” 宋江大喜,携住武松的手,一同到后堂席上,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。柴进便邀 武松坐地。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。武松那里肯坐,谦了半晌,武松坐了第三 位。柴进教再整杯盘来,劝三人痛饮。宋江在灯下看那武松时,果然是一条好汉。 但见: 身躯凛凛,相貌堂堂。一双眼光射寒星,两弯眉浑如刷漆。胸脯横阔,有万夫 难敌之威风;语话轩昂,吐千丈凌云之志气。心雄胆大,似撼天狮子下云端;骨健 筋强,如摇地貔貅临座上。如同天上降魔主,真是人间太岁神。 当下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,心中甚喜,便问武松道:“二郎因何在此?” 武松答道:“小弟在清河县,因酒后醉了,与本处机密相争,一时间怒起,只一拳, 打得那厮昏沉。小弟只道他死了,因此一径地逃来,投奔大官人处,躲灾避难,今 已一年有余。后来打听得那厮却不曾死,救得活了。今欲正要回乡去寻哥哥,不想 染患疟疾,不能够动身回去。却才正发寒冷,在那廊下向火,被兄长?了锨柄,吃 了那一惊,惊出一身冷汗,觉得这病好了。”宋江听了大喜。当夜饮至三更。酒罢, 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。次日起来,柴进安排席面,杀羊宰猪,管待宋 江,不在话下。过了数日,宋江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。柴进知道,那里肯要 他坏钱?自取出一箱缎匹绸绢,门下自有针工,便教做三人的称体衣裳。
话说宋江分拨人马,水陆并进,船骑同行。陆路分作三队,前队冲锋破敌骁将 一十二员,管领兵马一万。那十二员: 董平 秦明 徐宁 索超 张清 琼英 孙安 卞祥 马灵 唐斌 文仲话说当时晁盖并众人听了,请问军师道:“这封书如何有脱卯处?”吴用说道:
“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,是我一时不仔细,见不到处,才使的那个图书,不是玉 箸篆文‘翰林蔡京’四字?只是这个图书,便是教戴宗吃官司。”金大坚便道:“小 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,并他的文章,都是这样图书。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,如何有 破绽?”吴学究道:“你众位不知,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,如何父写书 与儿子,却使个讳字图书,因此差了。是我见不到处。此人到江州,必被盘诘,问 出实情,却是利害。”晁盖道:“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,别写如何?”吴学究道: “如何赶得上?他作起神行法来,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。只是事不宜迟,我们只 得恁地,可救他两个。”晁盖道:“怎生去救?用何良策?”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 耳边说道:“这般这般,如此如此。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,与众人知道,只是如此 动身,休要误了日期。”众多好汉得了将令,各各拴束行头,连夜下山,望江州来, 不在话下。说话的如何不说计策出,管教下面便见。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,回到江州,当厅下了回书。蔡九知府见了戴宗如期回来, 好生欢喜,先取酒来赏了三钟,亲自接了回书,便道:“你曾见我太师么?”戴宗 禀道:“小人只住得一夜便回了,不曾得见恩相。”知府拆开封皮,看见前面说信 笼内许多物件都收了。背后说妖人宋江,今上自要他看,可令牢固陷车,盛载密切, 差的当人员,连夜解上京师,沿途休教走失。书尾说黄文炳早晚奏过天子,必然自 有除授。蔡九知府看了,喜不自胜,叫取一锭二十五两花银赏了戴宗;一面分付教 合陷车,商量差人解发起身。戴宗谢了,自回下处,买了些酒肉,来牢里看觑宋江, 不在话下。 且说蔡九知府催并合成陷车,过得一二日,正要起程,只见门子来报道:“无 为军黄通判特来相探。”蔡九知府叫请至后堂相见,又送些礼物、时新酒果。知府 谢道:“累承厚意,何以克当。”黄文炳道:“村野微物,何足挂齿。”知府道: “恭喜早晚必有荣除之庆。”黄文炳道:“公相何以知之?”知府道:“昨日下书 人已回,妖人宋江,教解京师。通判只在早晚奏过今上,升擢高任。家尊回书,备 说此事。”黄文炳道:“既是恁地,深感恩相主荐。那个人下书,真乃神行人也。” 知府道:“通判如不信时,就教观看家书,显得下官不谬。”黄文炳道:“小生只 恐家书不敢擅看。如若相托,求借一观。”知府便道:“通判乃心腹之交,看有何
妨。”便令从人取过家书,递与黄文炳看。容 崔? 后队彪将一十四员,管领兵马五万为合后。那十四员: 黄信 孙立 韩滔 彭? 单廷? 魏定国 欧鹏 邓飞 燕顺 马麟 陈达 杨春 周通 杨林 中队宋江、卢俊义,统领将佐九十余员,军马十万,杀奔山南军来。前队董平等兵 马已到隆中山北五里外扎寨,探马报来说:“王庆闻知我兵到了,特于这隆中山北 麓,新添设雄兵二万,令勇将贺吉、縻?、郭矸、陈?统领兵马,在那里镇守。” 董平等闻报,随即计议,教孙安、卞祥,领兵五千伏于左,马灵、唐斌领兵五千伏 于右,只听我军中炮响,一齐杀出。 这里分拨才定,那边贼众,已是摇旗擂鼓,呐喊筛锣,前来搦战。两军相对,旗鼓 相望,南北列成阵势,各用强弓硬弩,射住阵脚。贼阵里门旗开处,贼将縻?出马 当先,头顶钢盔,身穿铁铠,弓弯鹊画,箭插雕翎,脸横紫肉,眼睁铜铃,担一把 长柄开山大斧,坐一匹高头卷毛黄马,高叫道:“你们这伙是水洼小寇,何故与宋 朝无道昏君出力,来到这里送死!”宋军阵里,鼍鼓喧天,急先锋索超骤马出阵, 大喝道:“无端造反的强贼,敢出秽言!待俺劈你一百斧!”挥着金蘸斧,拍马直 抢縻?。那縻?也抡斧来迎。两军迭声呐喊,二将抢到垓心,两骑相交,双斧并举, 斗经五十余合,胜败未分。那贼将縻?,果是勇猛。
话说当时段景住跑来,对林冲等说道:“我与杨林、石勇,前往北地买马,到 彼选得壮窜有筋力好毛片骏马,买了二百余匹。回至青州地面,被一伙强人,为头 一个唤话说高太尉问呼延灼道:“将军所保何人,可为先锋?”呼延灼禀道:“小人
举保陈州团练使,姓韩,名滔,原是东京人氏,曾应过武举出身。使一条枣木槊, 人呼为百胜将军。此人可为正先锋。又有一人,乃是颍州团练使,姓彭,名?,亦 是东京人氏,乃累代将门之子。使一口三尖两刃刀,武艺出众,人呼为天目将军。 此人可为副先锋。”高太尉听了大喜道:“若是韩、彭二将为先锋,何愁狂寇!” 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押了两道牒文,着枢密院差人,星夜往陈、颍二州,调取韩滔、 彭?,火速赴京。不旬日之间,二将已到京师,径来殿帅府,参见了太尉并呼延灼。 次日,高太尉带领众人,都往御教场中,操演武艺。看军了当,却来殿帅府,会同 枢密院官,计议军机重事。高太尉问道:“你等三路,总有多少人马?”呼延灼答 道:“三路军马,计有五千,连步军,数及一万。”高太尉道:“你三人亲自回州, 拣选精锐马军三千,步军五千,约会起程,收剿梁山泊。”呼延灼禀道:“此三路 马步军兵,都是训练精熟之士,人强马壮,不必殿帅忧虑。但恐衣甲未全,只怕误 了日期,取罪不便,乞恩相宽限。”高太尉道:“既是如此说时,你三人可就京师 甲仗库内,不拘数目,任意选拣衣甲盔刀,关领前去。务要军马整齐,好与对敌。 出师之日,我自差官来点视。”呼延灼领了钧旨,带人往甲仗库关支。呼延灼选讫 铁甲三千副,熟皮马甲五千副,铜铁头盔三千顶,长枪二千根,滚刀一千把,弓箭 不计其数,火炮铁炮五百余架,都装载上车。临辞之日,高太尉又拨与战马三千匹。 三个将军,各赏了金银缎匹,三军尽关了粮赏。呼延灼和韩滔、彭?,都与了必胜 军状,辞别了高太尉并枢密院等官,三人上马,都投汝宁州来。于路无话。 到得本州,呼延灼便道:“韩滔、彭?,各往陈、颍二州起军,前来汝宁会合。” 不到半月之上,三路兵马,都已完足。呼延灼便把京师关到衣甲盔刀、旗枪鞍马, 并打造连环、铁铠、军器等物,分?三军已了,伺候出军。高太尉差到殿帅府两员 军官,前来点视。犒赏三军已罢,呼延灼摆布三路兵马出城,端的是: 鞍上人披铁铠,坐下马带铜铃。旌旗红展一天霞,刀剑白铺千里雪。弓弯鹊画, 飞鱼袋半露龙梢;笼插雕翎,狮子壶紧拴豹尾。人顶深盔垂护项,微漏双睛;马披 重甲带朱缨,单悬四足。开路人兵,齐担大斧;合后军将,尽拈长枪。数千甲马离 州城,三个将军来水泊。 当下起军,摆布兵马出城,前军开路韩滔,中军主将呼延灼,后军催督彭?,马步 三军人等,浩浩荡荡,杀奔梁山泊来。 却说梁山泊远探报马,径到大寨,报知此事。聚义厅上,当中晁盖、宋江,上 首军师吴用,下首法师公孙胜并众头领,各与柴进贺喜,终日筵宴,听知报道:“汝 宁州双鞭呼延灼,引着军马到来征进。”众皆商议迎敌之策。吴用便道:“我闻此 人,祖乃开国功臣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,嫡派子孙。此人武艺精熟,使两条铜鞭, 人不可近。必用能征敢战之将,先以力敌,后用智擒。”说言未了,黑旋风李逵便 道:“我与你去捉这厮!”宋江道:“你如何去得?我自有调度:可请霹雳火秦明 打头阵,豹子头林冲打第二阵,小李广花荣打第三阵,一丈青扈三娘打第四阵,病 尉迟孙立打第五阵;将前面五阵,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。我亲自带引十个 弟兄,引大队人马押后。左军五将——朱仝、雷横、穆弘、黄信、吕方;右军五将—— 杨雄、石秀、欧鹏、马麟、郭盛。水路中可请李俊、张横、张顺、阮家三弟兄,驾 船接应。却教李逵与杨林,引步军分作两路,埋伏救应。”宋江调拨已定,前军秦 明早引人马下山,向平原旷野之处,列成阵势。此时虽是冬天,却喜和暖。等候了 一日,早望见官军到来,先锋队里,百胜将韩滔领兵扎下寨栅,当晚不战。 次日天晓,两军对阵,三通画鼓,出到阵前。马上横着狼牙棍,望对阵门旗开 处,先锋将韩滔横槊勒马,大骂秦明道:“天兵到此,不思早早投降,还敢抗拒, 不是讨死!我直把你水泊填平,梁山踏碎,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,碎尸万段!” 秦明本是性急的人,听了也不打话,便拍马舞起狼牙棍,直取韩滔。韩滔挺槊跃马, 来战秦明。两个斗到二十余合,韩滔力怯,只待要走。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已到, 见韩滔战秦明不下,便从中军舞起双鞭,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,咆哮嘶喊,来 到阵前,秦明见了,欲待来战呼延灼,第二拨豹子头林冲已到,便叫:“秦统制少 歇,看我战三百合,却理会!”林冲挺起蛇矛,直奔呼延灼,秦明自把军马从左边 踅向山坡后去。这里呼延灼自战林冲。两个正是对手:枪来鞭去花一团,鞭去枪来
锦一簇。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,不分胜败。第三拨小李广花荣军到,阵门下大叫道:做险道神郁保四,聚集二百余人,尽数把马劫夺,解送曾头市去了。石勇、 杨林,不知去向。小弟连夜逃话说当下宋江问降将胡俊有何计策去取东川、安德两处城池。胡俊道:“东川
城中守将,是小将的兄弟胡显。小将蒙李将军不杀之恩,愿往东川招兄弟胡显来降。 剩下安德孤城,亦将不战而自降矣。”宋江大喜,仍令李俊同去。一面调遣将士, 提兵分头去招抚所属未复州县;一面差戴宗赍表,申奏朝廷,请旨定夺;并领文申 呈陈安抚,及上宿太尉书札。宋江令将士到王庆宫中,搜掳了金珠细软,珍宝玉帛, 将违禁的龙楼凤阁,翠屋珠轩,及违禁器仗衣服,尽行烧毁;又差人到云安,教张 横等将违禁行宫器仗等项,亦皆烧毁。 却说戴宗先将申文到荆南,报呈陈安抚,陈安抚也写了表文,一同上达。戴宗到东 京,将书札投递宿太尉,并送礼物。宿太尉将表进呈御览。徽宗皇帝龙颜大喜,即 时降下圣旨,行到淮西,将反贼王庆,解赴东京,候旨处决,其余擒下伪妃、伪官 等众从贼,都就淮西市曹处斩,枭示施行。淮西百姓遭王庆暴虐,准留兵饷若干, 计户给散,以赡穷民。其阵亡有功降将,俱从厚赠荫。淮西各州县所缺正佐官员, 速推补赴任交代。各州官多有先行被贼胁从,以后归正者,都着陈?分别事情轻重, 便宜处分。其征讨有功正偏将佐,俱俟还京之日,论功升赏。敕命一下,戴宗先来 报知。那陈安抚等,已都到南丰城中了。那时胡俊已是招降了兄弟胡显,将东川军 民版籍、户口,及钱粮册籍,前来献纳听罪。那安德州贼人,望风归降。云安、东 川、安德三处,农不离其田业,贾不离其肆宅,皆李俊之功。王庆占据的八郡八十 六州县,都收复了。 自戴宗从东京回到南丰十余日,天使捧诏书,驰驿到来。陈安抚与各官接了圣旨, 一一奉行。次早,天使还京。陈?令监中取出段氏、李助,及一行叛逆从贼,判了 斩字,推出南丰市曹处斩,将首级各门枭示讫。段三娘从小不循闺训,自家择配, 做下迷天大罪,如今身首异处,又连累了若干眷属,其父段太公先死于房山寨。 话不絮繁。却说陈安抚、宋先锋标录李俊、胡俊、琼英、孙安功次,出榜去各处招 抚,以安百姓。八十六州县,复见天日,复为良民,其余随从贼徒不伤人者,拨还 产业,复为乡民。西京守将乔道清、马灵,已有新官到任,次第都到南丰。各州县 正佐贰官,陆续都到。李俊、二张、三阮、二童,已将州务交代,尽到南丰相叙。 陈安抚众官及宋江以下一百单八个头领,及河北降将,都在南丰设太平宴,庆贺众 将官僚,赏劳三军将佐。宋江教公孙胜、乔道清主持醮事,打了七日七夜醮事,超 度阵亡军将,及淮西屈死冤魂。 醮事方完,忽报孙安患暴疾,卒于营中。宋江悲悼不已,以礼殡殓,葬于龙门山侧。 乔道清因孙安死了,十分痛哭,对宋江说道:“孙安与贫道同乡,又与贫道**厚, 他为父报仇,因而犯罪,陷身于贼,蒙先锋收录他,指望日后有个结果,不意他中 道而死。贫道得蒙先锋收录,亦是他来指迷。今日他死,贫道何以为情。乔某蒙二 位先锋厚恩,铭心镂骨,终难补报。愿乞骸骨归田野,以延残喘。”马灵见乔道清 要去,也来拜辞宋江:“恳求先锋允放马某与乔法师同往。”宋江听说,惨然不乐, 因二人坚意要去,十分挽留不住,宋江只得允放,乃置酒饯别。公孙胜在旁,只不 做声。乔道清、马灵拜辞了宋江、公孙胜,又去拜辞了陈安抚。二人飘然去了。后 来乔道清、马灵都到罗真人处,从师学道,以终天年。 陈安抚招抚赈济淮西诸郡军民已毕。那淮西乃淮渎之西,因此,宋人叫宛州、南丰 等处是淮西。陈安抚传令,教先锋头目,收拾朝京。军令传下,宋江一面先发中军 军马,护送陈安抚、侯参谋、罗武谕起行,一面着令水军头领,乘驾船只,从水路 先回东京,驻扎听调。宋江教萧让撰文,金大坚镌石勒碑以记其事,立石于南丰城 东龙门山下,至今古迹尚存。降将胡俊、胡显置酒饯别宋先锋。后来宋江入朝,将 胡俊、胡显反邪归正,招降二将之功,奏过天子,特授胡俊、胡显为东川水军团练 之职,此是后话。 当下宋江将兵马分作五起进发,克日起行,军士除留下各州县镇守外,其间亦有乞 归田里者。现今兵马共十余万,离了南丰,取路望东京来。军有纪律,所过地方, 秋毫无犯。百姓香花灯烛价拜送。于路行了数日,到一个去处,地名秋林渡。那秋 林渡在宛州属下内乡县秋林山之南。那山泉石佳丽,宋江在马上遥看山景,仰观天 上,见空中数行塞雁,不依次序,高低乱飞,都有惊鸣之意。宋江见了,心疑作怪。 又听的前军喝采,使人去问缘由,飞马回报,原来是浪子燕青,初学弓箭,向空中 射雁,箭箭不空。却才须臾之间,射下十数只鸿雁,因此诸将惊讶不已。宋江教唤 燕青来。只见燕青弯弓插箭,即飞马而来,背后马上捎带死雁数只,来见宋江,下
马离鞍,立在一边。来,报知此事。”关胜见说,叫且回山寨与哥哥相见 了,却商议此事。众人且过渡来,都到忠义堂上,见了宋江。关胜引单廷?、魏定 国,与大小头领俱各相见了。李逵把下山杀了韩伯龙,遇见焦挺、鲍旭,同去打破 凌州之事,说了一遍。宋江听罢,又添四个好汉,正在欢喜。段景住备说夺马一事, 宋江听了,大怒道:“前者夺我马匹,今又如此无礼。晁天王的冤仇未曾报得,旦 夕不乐,若不去报此仇,惹人耻笑。”吴用道:“即日春暖,正好厮杀。前者进兵, 失其地利,如今必用智取。”宋江道:“此仇深入骨髓,不报得,誓不还山。”吴 用道:“且教时迁,他会飞檐走壁,可去探听消息一遭,回来却作商量。”时迁听 命去了,无三二日,只见杨林、石勇逃得回寨,备说曾头市史文恭口出大言,要与 梁山泊势不两立。宋江见说,便要起兵,吴用道:“再待时迁回报,却去未迟。” 宋江怒气填胸,要报此仇,片时忍耐不住,又使戴宗飞去打听,立等回报。 不过数日,却是戴宗先回来,说:“这曾头市要与凌州报仇,欲起军马。现今 曾头市口扎下大寨,又在法华寺内做中军帐,数百里遍插旌旗,不知何路可进。” 次日,时迁回寨报说:“小弟直到曾头市里面,探知备细,现今扎下五个寨栅:曾 头市前面,二千余人守住村口。总寨内是教师史文恭执掌,北寨是曾涂与副教师苏 定,南寨是次子曾密,西寨是三子曾索,东寨是四子曾魁,中寨是第五子曾升,与 父亲曾弄守把。这个青州郁保四,身长一丈,腰阔数围,绰号险道神,将这夺的许 多马匹,都喂养在法华寺内。” 吴用听罢,便教会集诸将,一同商议:“既然他设五个寨栅,我这里分调五支 军将,可作五路去打他五个寨栅。”卢俊义便起身道:“卢某得蒙救命上山,未能 报效,今愿尽命向前,未知尊意若何?”宋江大喜,便道:“员外如肯下山,便为 前部。”吴用谏道:“员外初到山寨,未经战阵,山岭崎岖,乘马不便,不可为前 部先锋。别引一支军马,前去平川埋伏,只听中军炮响,便来接应。”吴用主意, 只恐卢俊义捉得史文恭时,宋江不负晁盖遗言,让位与他,因此不允他为前部先锋。 宋江大意,只要卢俊义建功,乘此机会,教他为山寨之主。吴用不肯,立主叫卢员 外带同燕青,引领五百步军,平川小路听号。再分调五路军马:曾头市正南大寨, 差马军头领霹雳火秦明、小李广花荣,副将马麟、邓飞,引军三千攻打;曾头市正 东大寨,差步军头领花和尚鲁智深、行者武松,副将孔明、孔亮,引军三千攻打; 曾头市正北大寨,差马军头领青面兽杨志、九纹龙史进,副将杨春、陈达,引军三 千攻打;曾头市正西大寨,差步军头领美髯公朱仝、插翅虎雷横,副将邹渊、邹润, 引军三千攻打;曾头市正中总寨,都头领宋公明,军师吴用、公孙胜,随行副将吕 方、郭盛、解珍、解宝、戴宗、时迁,**五千攻打;合后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、 混世魔王樊瑞,副将项充、李衮,引马步军兵五千。其余头领,各守山寨。 不说宋江部领五军兵将大进。且说曾头市探事人探知备细,报入寨中。曾长官 听了,便请教师史文恭、苏定,商议军情重事。史文恭道:“梁山泊军马来时,只 是多使陷坑,方才捉得他强兵猛将。这伙草寇,须是这条计,以为上策。”曾长官 便差庄客人等,将了锄头铁锹,去村口掘下陷坑数十处,上面虚浮土盖,四下里埋 伏了军兵,只等敌军到来。又去曾头市北路,也掘下十数处陷坑。比及宋江军马起 行时,吴用预先暗使时迁又去打听。数日之间,时迁回来报说:“曾头市寨南寨北, 尽都掘下陷坑,不计其数,只等俺军马到来。”吴用见说,大笑道:“不足为奇!” 引军前进,来到曾头市相近。此时日午时分,前队望见一骑马来,项带铜铃,尾拴 雉尾;马上一人,青巾白袍,手执短枪。前队望见,便要追赶。吴用止住,便教军 马就此下寨,四面掘了濠堑,下了铁蒺藜,传下令去:教五军各自分头下寨,一般 掘下濠堑,下了蒺藜。一住三日,曾头市不出交战。吴用再使时迁扮作伏路小军, 去曾头市寨中,探听他不出何意,所有陷坑,暗暗地记着,离寨多少路远,总有几 处。时迁去了一日,都知备细,暗地使了记号,回报军师。次日,吴用传令:教前 队步军,各执铁锄,分作两队。又把粮车一百有余,装载芦苇干柴,藏在中军。当 晚传令与各寨诸军头领,来日巳牌,只听东西两路步军先去打寨,再教攻打曾头市 北寨的杨志、史进,把马军一字儿摆开,如若那边擂鼓摇旗,虚张声势,切不可进。 吴用传令已了。
宋公明问道:“恰才你射雁来?”燕青答道:“小弟初学弓箭,见空中一群雁过, 偶然射之,不想箭箭皆中。”宋江道:“为军的人,学射弓箭,是本等的事。射的 亲是你能处。我想宾鸿避寒,离了天山,衔芦过关,趁江南地暖,求食稻粱,初春 方回。此宾鸿仁义之禽,或数十,或三五十只,递相谦让,尊者在前,卑者在后, 次序而飞,不越群伴,遇晚宿歇,亦有当更之报。且雄失其雌,雌失其雄,至死不 配。此禽仁义礼智信,五常俱备:空中遥见死雁,尽有哀鸣之意,失伴孤雁,并无 侵犯,此为仁也;一失雌雄,死而不配,此为义也;依次而飞,不越前后,此为礼 也;预避鹰雕,衔芦过关,此为智也;秋南春北,不越而来,此为信也。此禽五常 足备之物,岂忍害之。天上一群鸿雁相呼而过,正如我等弟兄一般。你却射了那数 只,比俺兄弟中失了几个,众人心内如何?兄弟今后不可害此礼义之禽。”燕青默 默无语,悔罪不及。宋江有感于心,在马上口占诗一首: 山岭崎岖水渺茫,横空雁阵两三行。 忽然失却双飞伴,月冷风清也断肠。 宋江吟诗罢,不觉自己心中凄惨,睹物伤情。当晚屯兵于秋林渡口。宋江在帐中, 因复感叹燕青射雁之事,心中纳闷,叫取过纸笔,作词一首: 楚天空阔,雁离群万里,恍然惊散。自顾影欲下寒塘,正草枯沙净,水平天远。 写不成书,只寄的相思一点。暮日空濠,晓烟古堑,诉不尽许多哀怨。拣尽芦花无 处宿,叹何时玉关重见。嘹呖忧愁呜咽,恨江渚难留恋。请观他春昼归来,画梁双 燕。 宋江写毕,递与吴用、公孙胜看。词中之意,甚有悲哀忧戚之思,宋江心中,郁郁 不乐。当夜,吴用等设酒备肴,尽醉方休。次日天明,俱各上马,望南而行。路上 行程,正值暮冬,景物凄凉。宋江于路,此心终有所感。不则一日,回到京师,屯 驻军马于陈桥驿,听候圣旨。 且说先是陈安抚并侯参谋中军人马入城,已将宋江等功劳,奏闻天子,报说宋先锋 等诸将兵马,班师回京,已到关外。陈安抚前来启奏,说宋江等诸将征战劳苦之事, 天子闻奏,大加称赞。陈?、侯蒙、罗?各封升官爵,钦赏银两缎匹,传下圣旨, 命黄门侍郎宣宋江等面君朝见,都教披挂入城。有诗为证: 去时三十六,回来十八双。 纵横千万里,谈笑却还乡。 且说宋江等众将一百八人,遵奉圣旨,本身披挂。戎装革带,顶盔挂甲,身穿 锦袄,悬带金银牌面,从东华门而入,都至文德殿朝见天子,拜舞起居,山呼万岁。 皇上看了宋江等众将英雄,尽是锦袍金带,惟有吴用、公孙胜、鲁智深、武松身着 本身服色,天子圣意大喜,乃曰:“寡人多知卿等征进劳苦,剿寇用心,中伤者多, 寡人甚为忧戚。”宋江再拜奏道:“托圣上洪福齐天,臣等众将虽有金伤,俱各无 事,今元凶授首,淮西平定,实陛下威德所致,臣等何劳之有。”再拜称谢奏道: “臣等奉旨,将王庆献俘阙下,候旨定夺。”天子降旨:“着法司会官,将王庆凌 迟处决。”宋江将萧嘉穗用奇计克复城池,保全生灵,有功不伐,超然高举。天子 称奖道:“皆卿等忠诚感动!”命省院官访取萧嘉穗赴京擢用。宋江叩头称谢。那 些省院官,那个肯替朝廷出力,访问贤良。此是后话。 是日,天子特命省院等官计议封爵。太师蔡京、枢密童贯商议奏道:“目今天下尚 未静平,不可升迁。且加宋江为保义郎,带御器械,正受皇城使;副先锋卢俊义加 为宣武郎,带御器械,行营团练使;吴用等三十四员,加封为正将军;朱武等七十 二员,加封为偏将军;支给金银,赏赐三军人等。”天子准奏,仍敕与省院众官, 加封爵禄,与宋江等支给赏赐,宋江等就于文德殿顿首谢恩。天子命光禄寺大设御 宴,钦赏宋江锦袍一领,金甲一副,名马一匹;卢俊义以下,赏赐有差,尽于内府 关支。宋江与众将谢恩已罢,尽出宫禁,都到西华门外,上马回营。一行众将,出 的城来,直至行营安歇,听候朝廷委用。 当日法司奉旨会官,写了犯由牌,打开囚车,取出王庆,判了“剐”字,拥到市曹。 看的人压肩迭背,也有唾骂的,也有嗟叹的。那王庆的父王砉及前妻丈人等诸亲眷 属,已于王庆初反时收捕,诛夷殆尽。今日只有王庆一个,簇拥在刀剑林中。两声 破鼓响,一棒碎锣鸣,枪刀排白雪,皂纛展乌云。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,恰好午时 三刻,将王庆押到十字路头,读罢犯由,如法凌迟处死。看的人都道: 此是恶人榜样,到底骈首戕身。 若非犯着十恶,如何受此极刑? 当下监斩官将王庆处决了当,枭首施行,不在话下。 再说宋江众人,受恩回营。次日,只见公孙胜直至行营中军帐内,与宋江等众人, 打了稽首,便禀宋江道:“向日本师罗真人嘱咐小道,令送兄长还京之后,便回山 中。今日兄长功成名遂,贫道就今拜别仁兄,辞别众位,便归山中,从师学道,侍 养老母,以终天年。”宋江见公孙胜说起前言,不敢翻悔,潸然泪下,便对公孙胜 道:“我想昔日弟兄相聚,如花始开;今日弟兄分别,如花零落。吾虽不敢负汝前 言,心中岂忍分别?”公孙胜道:“若是小道半途撇了仁兄,便是寡情薄意。今来 仁兄功成名遂,只得曲允。”宋江再四挽留不住,便乃设一筵宴,令众弟兄相别, 筵上举杯,众皆叹息,人人洒泪,各以金帛相赆。公孙胜推却不受,众兄弟只顾打 拴在包裹。次日,众皆相别。公孙胜穿上麻鞋,背上包裹,打个稽首,望北登程去 了。宋江连日思忆,泪如雨下,郁郁不乐。 时下又值正旦节相近,诸官准备朝贺。蔡太师恐宋江人等都来朝贺,天子见之,必 当重用,随即奏闻天子,降下圣旨,使人当住,只教宋江、卢俊义两个有职人员, 随班朝贺,其余出征官员,俱系白身,恐有惊御,尽皆免礼。是日正旦,百官朝贺, 宋江、卢俊义俱各公服,都在待漏院伺候早朝,随班行礼。是日驾坐紫宸殿受朝, 宋江、卢俊义随班拜罢,于两班侍下,不能上殿。仰观殿上,玉簪珠履,紫绶金章, 往来称觞献寿,自天明直至午牌,方始得沾谢恩御酒。百官朝散,天子驾起。宋江、 卢俊义出内,卸了公服幞头,上马回营,面有愁颜赧色。吴用等接着。众将见宋江 面带忧容,心闷不乐,都来贺节。百余人拜罢,立于两边,宋江低首不语。 吴用问道:“兄长今日朝贺天子回来,何以愁闷?”宋江叹口气道:“想我生来八 字浅薄,命运蹇滞。破辽平寇,东征西讨,受了许多劳苦,今日连累众兄弟无功, 因此愁闷。”吴用答道:“兄长既知造化未通,何故不乐?万事分定,不必多忧。” 黑旋风李逵道:“哥哥,好没寻思!当初在梁山泊里,不受一个的气,却今日也要 招安,明日也要招安,讨得招安了,却惹烦恼。放着兄弟们都在这里,再上梁山泊 去,却不快活!”宋江大喝道:“这黑禽兽又来无礼!如今做了国家臣子,都是朝 廷良臣。你这厮不省得道理,反心尚兀自未除!”李逵又应道:“哥哥不听我说, 明朝有的气受哩!”众人都笑,且捧酒与宋江添寿。是日只饮到二更,各自散了。 次日引十数骑马入城,到宿太尉、赵枢密,并省院各官处贺节,往来城中,观看者 甚众。就里有人对蔡京说知此事。次日,奏过天子,传旨教省院出榜禁约,于各城 门上张挂:“但凡一应出征官员将军头目,许于城外下营屯扎,听候调遣。非奉上 司明文呼唤,不许擅自入城。如违,定依军令拟罪施行。”差人赍榜,径来陈桥门 外张挂榜文。有人看了,径来报知宋江。宋江转添愁闷,众将得知,亦皆焦躁,尽 有反心,只碍宋江一个。 且说水军头领特地来请军师吴用商议事务。吴用去到船中,见了李俊、张横、张顺、 阮家三昆仲,俱对军师说道:“朝廷失信,奸臣弄权,闭塞贤路。俺哥哥破了大辽, 剿灭田虎,如今又平了王庆,止得个皇城使做,又未曾升赏我等众人。如今倒出榜 文,来禁约我等,不许入城。我想那伙奸臣,渐渐的待要拆散我们弟兄,各调开去。 今请军师自做个主张,若和哥哥商量,断然不肯。就这里杀将起来,把东京劫掠一 空,再回梁山泊去,只是落草倒好。”吴用道:“宋公明兄长断然不肯。你众人枉 费了力,箭头不发,努折箭杆。自古蛇无头而不行,我如何敢自主张?这话须是哥 哥肯时,方才行得;他若不肯做主张,你们要反,也反不出去!”六个水军头领见 吴用不敢主张,都做声不得。 吴用回至中军寨中,来与宋江闲话,计较军情,便道:“仁兄往常千自由,百自在, 众多弟兄亦皆快活。自从受了招安,与国家出力,为国家臣子,不想倒受拘束,不 能任用,兄弟们都有怨心。”宋江听罢,失惊道:“莫不谁在你行说甚来?”吴用 道:“此是人之常情,更待多说?古人云:‘富与贵,人之所欲;贫与贱,人之所 恶。’观形察色,见貌知情。”宋江道:“军师,若是弟兄们但有异心,我当死于 九泉,忠心不改!” 次日早起,会集诸将,商议军机,大小人等都到帐前,宋江开话道:“俺是郓城小 吏出身,又犯大罪,托赖你众弟兄扶持,尊我为头,今日得为臣子。自古道:‘成 人不自在,自在不成人。’虽然朝廷出榜禁治,理合如此。汝诸将士,无故不得入 城。我等山间林下,卤莽军汉极多。倘或因而惹事,必然以法治罪,却又坏了声名。 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去,倒是幸事。你们众人,若嫌拘束,但有异心,先当斩我首级, 然后你们自去行事。不然,吾亦无颜居世,必当自刎而死,一任你们自为!”众人 听了宋江之言,俱各垂泪设誓而散。有诗为证: 谁向西周怀好音,公明忠义不移心。 当时羞杀秦长脚,身在南朝心在金。 宋江诸将,自此之后,无事也不入城。看看上元节至,东京年例,大张灯火,庆赏 元宵,诸路尽做灯火,于各衙门点放。且说宋江营内浪子燕青,自与乐和商议:“如 今东京点放花灯火戏,庆赏丰年,今上天子,与民同乐。我两个更换些衣服,潜地 入城,看了便回。”只见有人说道:“你们看灯,也带挈我则个!”燕青看见,却 是黑旋风李逵。李逵道:“你们瞒着我,商量看灯,我已听了多时。”燕青道:“和 你去不打紧,只吃你性子不好,必要惹出事来。现今省院出榜,禁治我们,不许入 城。倘若和你入城去看灯,惹出事端,正中了他省院之计。”李逵道:“我今番再 不惹事便了,都依着你行!”燕青道:“明日换了衣巾,都打扮做客人相似,和你 入城去。”李逵大喜。次日都打扮做客人,伺候燕青,同入城去。不期乐和惧怕李 逵,潜与时迁先入城去了。燕青洒脱不开,只得和李逵入城看灯,不敢从陈桥门入 去,大宽转却从封丘门入城。两个手厮挽着,正投桑家瓦来。 来到瓦子前,听的勾栏内锣响,李逵定要入去,燕青只得和他挨在人丛里,听的上 面说平话,正说《三国志》,说到关云长刮骨疗毒。当时有云长左臂中箭,箭毒入 骨。医人华佗道:“若要此疾毒消,可立一铜柱,上置铁环,将臂膊穿将过去,用 索拴牢,割开皮肉,去骨三分,除却箭毒,却用油线缝拢,外用敷药贴了,内用长 托之剂,不过半月,可以平复如初。因此极难治疗。”关公大笑道:“大丈夫死生 不惧,何况只手?不用铜柱铁环,只此便割何妨!”随即叫取棋盘,与客弈棋,伸 起左臂,命华佗刮骨取毒,面不改色,对客谈笑自若。 正说到这里,李逵在人丛中高叫道:“这个正是好男子!”众人失惊,都看李逵, 燕青慌忙拦道:“李大哥,你怎地好村!勾栏瓦舍,如何使得大惊小怪这等叫!” 李逵道:“说到这里,不由人喝采!”燕青拖了李逵便走。 两个离了桑家瓦,转过串道,只见一个汉子飞砖掷瓦,去打一户人家。那人家道: “清平**,荡荡乾坤,散了二次,不肯还钱,颠倒打我屋里。”黑旋风听了,路 见不平,便要去打。燕青务死抱住,李逵睁着双眼,要和他厮打的意思。那汉子便 道:“俺自和他有帐讨钱,干你甚事?即日要跟张招讨下江南出征去,你休惹我。 到那里去也是死,要打便和你厮打,死在这里,也得一口好棺材。”李逵道:“却 是甚么下江南?不曾听的点兵调将。”燕青且劝开了闹,两个厮挽着,转出串道, 离了小巷,见一个小小茶肆,两个入去里面,寻副座头,坐了吃茶。对席有个老者, 便请会茶,闲口论闲话。燕青道:“请问丈丈,却才巷口一个军汉厮打,他说道要 跟张招讨下江南,早晚要去出征,请问端的那里去出征?”那老人道:“客人原来 不知。如今江南草寇方腊反了,占了八州二十五县,从睦州起,直至润州,自号为 一国,早晚来打扬州。因此朝廷已差下张招讨、刘都督去剿捕。” 燕青、李逵听了这话,慌忙还了茶钱,离了小巷,径奔出城,回到营中,来见军师 吴学究,报知此事。吴用见说,心中大喜,来对宋先锋说知江南方腊造反,朝廷已 遣张招讨领兵。宋江听了道:“我等诸将军马,闲居在此,甚是不宜。不若使人去 告知宿太尉,令其于天子前保奏,我等情愿起兵,前去征进。”当时会集诸将商议, 尽皆欢喜。 次日,宋江换了些衣服,带领燕青,自来说此一事。径入城中,直至太尉府前下马。 正值太尉在府,令人传报,太尉闻知,忙教请进。宋江来到堂上,再拜起居。宿太 尉道:“将军何事,更衣而来?”宋江禀道:“近因省院出榜,但凡出征官军,非 奉呼唤,不敢擅自入城。今日小将私步至此,上告恩相。听的江南方腊造反,占据 州郡,擅改年号,侵至润州,早晚渡江,来打扬州。宋江等人马久闲,在此屯扎不 宜。某等情愿部领兵马,前去征剿,尽忠报国,望恩相于天子前题奏则个!”宿太 尉听了,大喜道:“将军之言,正合吾意。下官当以一力保奏。将军请回,来早宿 某具本奏闻,天子必当重用。”宋江辞了太尉,自回营寨,与众兄弟说知。 却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,见天子在披香殿与百官文武计事,正说江南方腊作耗, 占据八州二十五县,改年建号,如此作反,自霸称尊,目今早晚兵犯扬州。天子乃 曰:“已命张招讨、刘都督征进,未见次第。”宿太尉越班奏曰:“想此草寇,既 成大患,陛下已遣张总兵、刘都督,再差征西得胜宋先锋,这两支军马为前部,可 去剿除,必干大功。”天子闻奏大喜,急令使臣宣省院官听圣旨。当下张招讨,从、 耿二参谋,亦行保奏,要调宋江这一干人马为前部先锋。省院官到殿,领了圣旨, 随即宣取宋先锋、卢先锋,直到披香殿下,朝见天子。拜舞已毕,天子降敕,封宋 江为平南都总管,征讨方腊正先锋;封卢俊义为兵马副总管,平南副先锋。各赐金 带一条,锦袍一领,金甲一副,名马一骑,彩缎二十五表里。其余正偏将佐,各赐 缎匹银两,待有功次,照名升赏,加受官爵。三军头目,给赐银两。都就于内务府 关支,定限目下出师起行。宋江、卢俊义领了圣旨,就辞了天子。皇上乃曰:“卿 等数内,有个能镌玉石印信金大坚,又有个能识良马皇甫端,留此二人,驾前听用。” 宋江、卢俊义承旨,再拜谢恩,出内上马回营。 宋江、卢俊义两个在马上欢喜,并马而行。出的城来,只见街市上一个汉子,手里 拿着一件东西,两条巧棒,中穿小索,以手牵动,那物便响。宋江见了,却不识的, 使军士唤那汉子问道:“此是何物?”那汉子答道:“此是胡敲也。用手牵动,自 然有声。”宋江乃作诗一首: 一声低了一声高,嘹亮声音透碧霄。 空有许多雄气力,无人提挈谩徒劳。 宋江在马上与卢俊义笑道:“这胡敲正比着我和你,空有冲天的本事,无人提挈, 何能振响!”卢俊义道:“兄长何故发此言?据我等胸中学识,不在古今名将之下。 如无本事,枉自有人提挈,亦作何用?”宋江道:“贤弟差矣!我等若非宿太尉一 力保奏,如何能够天子重用,为人不可忘本!”卢俊义自觉失言,不敢回话。 两个回到营寨,升帐而坐。当时会集诸将,除女将琼英因怀孕染病,留下东京,着 叶清夫妇伏侍,请医调治外,其余将佐,尽教收拾鞍马衣甲,准备起身,征讨方腊。 后来琼英病痊,弥月,产下一个面方耳大的儿子,取名叫做张节。次后闻得丈夫被 贼将厉天闰杀死于独松关,琼英哀恸昏绝,随即同叶清夫妇,亲自到独松关,扶柩 到张清故乡彰德府安葬。叶清又因病故,琼英同安氏老妪,苦守孤儿。张节长大, 跟吴?大败金兀?于和尚原,杀得兀?亟?须髯而遁。因此张节得封官爵,归家养 母,以终天年,奏请表扬其母贞节。此是琼英等贞节孝义的结果。 话休絮繁。再说宋江于奉诏讨方腊的次日,于内府关到赏赐缎匹银两,分?诸将, 给散三军头目,便就起送金大坚、皇甫端去御前听用。宋江一面调拨战船先行,着 令水军头领整顿篙橹风帆,撑驾望大江进发,传令与马军头领,整顿弓、箭、枪、 刀、衣袍、铠甲。水陆并进,船骑同行,收拾起程。只见蔡太师差府干到营,索取 圣手书生萧让,要他代笔。次日,王都尉自来问宋江求要铁叫子乐和,闻此人善能 歌唱,要他府里使令。宋江只得依允,随即又起送了二人去讫。宋江自此去了五个 弟兄,心中好生郁郁不乐。当与卢俊义计议定了,号令诸军,准备出师。 却说这江南方腊造反已久,积渐而成,不想弄到许大事业。此人原是歙州山中樵夫, 因去溪边净手,水中照见自己头戴平天冠,身穿衮龙袍,以此向人说自家有天子福 分。因朱?在吴中征取花石纲,百姓大怨,人人思乱,方腊乘机造反,就清溪县内 帮源洞中,起造宝殿、内苑、宫阙,睦州、歙州亦各有行宫,仍设文武职台,省院 官僚,内相外将,一应大臣。睦州即今时建德,宋改为严州;歙州即今时婺源,宋 改为徽州。这方腊直从这里占到润州,今镇江是也。共该八州二十五县。那八州: 歙州、睦州、杭州、苏州、常州、湖州、宣州、润州。那二十五县,都是这八州管 下。此时嘉兴、松江、崇德、海宁,皆是县治。方腊自为国王,独霸一方,非同小 可。原来方腊上应天书,推背图上道:“十千加一点,冬尽始称尊。纵横过浙水, 显迹在吴兴。”那十千,是万也;头加一点,乃方字也。冬尽,乃腊也;称尊者, 乃南面为君也。正应方腊二字。占据江南八郡,隔着长江天堑,又比淮西差多少来 去。 再说宋江选将出师,相辞了省院诸官,当有宿太尉、赵枢密亲来送行,赏劳三军。 水军头领已把战船从泗水入淮河,望淮安军坝,俱到扬州取齐。宋江、卢俊义谢了 宿太尉、赵枢密,将人马分作五起,取旱路投扬州来。于路无话,前军已到淮安县 屯扎。当有本州官员,置筵设席,等接宋先锋到来,请进城中管待,诉说:“方腊 贼兵浩大,不可轻敌。前面便是扬子大江,此是江南**个险隘去处。隔江却是润 州。如今是方腊手下枢密吕师囊并十二个统制官守把住江岸。若不得润州为家,难 以抵敌。” 宋江听了,便请军师吴用计较良策,即目前面大江拦截,须用水军船只向前。吴用 道:“扬子江中,有金、焦二山,靠着润州城郭。可叫几个弟兄,前去探路,打听 隔江消息,用何船只,可以渡江。”宋江传令,教唤水军头领前来听令:“你众弟 兄,谁人与我先去探路,打听隔江消息?”只见帐下转过四员战将,尽皆愿往。不 是这几个人来探路,有分教:横尸似北固山高,流血染扬子江赤。直教:大军飞渡 乌龙阵,战舰平吞白雁滩。 毕竟宋江军马怎地去收方腊,且听下回分解。